那些年
第一章（旧版）

小院子里传来一阵一阵女人痛苦的叫声，伴随着的还有稳婆一声一声接一声“快了快了，马上就生出来了再加把劲！”的声音。

胎儿的位置不正，这个时候也没有什么现代化的接生技术，稳婆的汗不停的往下掉，只能用袖口和手肘来擦。

床上女人的汗已经把头发完全打湿了，完全看不出平常精明能干的模样。

稳婆也完全没有了平时那种淡然的样子，现在正是生死攸关的时候，一不小心就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与屋里焦急嘈杂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屋外坐着的男人。

他已经坐在这一天了。没有表情，像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没有人注意到他，他也没有关注过周围的人，自己把自己隔离在了一方天地。

男人有一下没一下的抽着手里自制的烟卷，但是烟卷没有点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被发现。

屋里，女人已经没有力气了，从凌晨开始，现在天已经黑透了，桌上的煤油灯熄了也没人发现。直到天又暗下去，才有人看到给煤油灯添了油，又接着点燃了。

稳婆弄了一碗补气力的药，女人勉强喝了些，躺在床上缓了一会儿，终于又聚起了一些力气。

稳婆一边让床上的女人配合着呼吸使劲，一边轻轻的揉女人的肚子，胎儿的位置已经调整的差不多了。这次再加把劲应该就能顺利生下来了。

稳婆心里悄悄地松了一气。

孩子终于生下来了，稳婆剪断脐带，做好后续的处理，勉强嘱咐几句就出去了。

孩子由女人来帮忙的邻居包好小被子，放到了女人枕边。孩子太小了，哭了一会儿没了力气就睡着了，焦凤仙还没开始出奶，幸好邻居家的孩子还没断奶，就勉强让孩子吃了点。

女人勉强看了一眼，只记得孩子的耳垂有一抹红，连孩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就昏睡过去了。

屋里的女人叫焦凤仙，今年刚过二十岁。

屋外的男人，也是焦凤仙的丈夫，今年已经二十五了，两人结婚也才一年。

两个人结婚并不算早，其他的女孩十六结婚了，十八岁都是两个孩子的妈了，更何况男人，过了二十不结婚就是个异类。

这个庄子里大半的人都知道焦凤仙，就是因为她的泼辣，没人能想到她等方权书这么多年，两个人在焦凤仙十二岁的时候定亲，那个时候方权书还是十七岁的纤瘦少年。

稳婆出来之后看到了坐在屋外角落的方权书，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想方权书要了片报纸和一点烟草，熟练的卷了个烟卷，沉默的吸完，慢慢的把烟吐出来，深深吸了口气，回味了一下烟的味道。

然后转头看了方权书一眼，问了一句“那个人怎么样了？你都回来快一年了，你们不联系吗？”

男人仍不说话。

稳婆叫齐舟婵，今年已经四十好几了，但还能看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胚子。而且齐舟婵还是周围几个庄里唯一上过学的女人，学问也学得好，连先生都可惜齐舟婵怎么就是个女孩呢！

这句话齐舟婵不知道听多少遍了，刚开始也遗憾，抱怨自己怎么就是女孩呢！直到她遇见了一个人，告诉她“男女本来是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只是你一直觉得女人弱，当你开始把男女都只当人来看的时候，就不会再抱怨了。”

齐舟婵一直没有结婚，所有的相亲都是能拒就拒，一直到现在。

“你不可能一直就这样耗着的，两个人你总要选择一个，放弃一个。一直拖着伤的是相关的所有人。”

齐舟婵说完就站了起来“我走了，希望你们都好好的。”

方权书终于点着了手里的烟。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在烟雾缭绕间若有所思。

……

……

当初那个难产生下的孩子取名方时安，希望孩子时时平安，但是愿望终究只是愿望。

这一年孩子刚过生日，时值盛夏，偏偏有一个庄子的牲畜死了好些，牲畜的主人瞒着周围的人，把这些死了的牲畜低价卖出，有好多人买，但他们不知道这些牲畜的死因是病毒。

然后整个庄子的大部分人都生了病，先是脸上，身上起了红疹子，又痒又疼，然后整个人都没力气，接着发烧。

刚开始的时候也没有人在意，夏天的蚊虫多，都以为是今年的蚊子格外凶悍呢。

事情开始变得严重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等开始有人注意到这场病的严重之处的时候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

镇上离庄子很远，就算是最快的牛车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到。

庄子里的人一下子慌了神，有的人求神拜佛，有的人要拉着车去镇上，有人想到了齐舟婵，她当初也学过医，兴许有办法。

这个时候的齐舟婵在焦凤仙家，因为方时安病了，跟那些人一样的病。

齐舟简单的判断了一下，觉得应该是被什么感染了，只是不知道这病是通过什么感染的，但是也没有在方时安身上发现什么小伤口。

焦凤仙急得转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齐舟婵一出来就围在她身边问：“齐阿娘，狗蛋怎么回事啊？昨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就烧起来了，整个人都发烫，我都用酒给他擦了好几遍了，可是要不了一会儿就有烧起来了。”

“时安都干过什么，有没有受过伤，或者被什么咬伤过。”齐舟婵问。

庄子里的孩子小时候不是叫狗蛋，就是叫孬蛋之类的，说是叫贱名好养活，但是齐舟婵一直都是叫孩子们的名字。

“时安从小就身子弱，我从来都没让他跑远过。这几天…这几天…这几天我哪都没让他去过，他连摔倒都没有过，我怎么舍得让他受伤啊！”

“那他吃过什么特别东西吗？”

焦凤仙才想起来大前天带方时安去李庄吃过席。

那是李庄的二虎子要结婚，焦凤仙去帮忙置办席面。

“是席面有问题吗？其他人也都吃了好些呢，怎么就狗蛋出事了呢！”

齐舟婵还没回答，外面有一群人就浩浩荡荡的过来了。

“焦凤仙，齐阿娘在你家吗？”

外面大概有二十几个人，最前面的是李庄的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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