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风灯在前,宁初澜带着一行人下了船舱。最里面那间货舱里,只见汐珠躺在干草铺上,几缕湿发贴在面颊,身上盖着一件披风。脸上淌着热汗,身子隔着披风都冒着寒气。
此刻汐珠只觉得口干舌燥,心里灼热得厉害。她感觉得到,体内灵力止不住得消散,这种感觉虚弱又清醒。冰火两重的痛苦,她一分不少的受着。
“我以为偷袭的是她一人,用了六分力气。不想她还未入明悉境,伤得重了。”
“是你...咳咳”她本就嗓子干得发疼,一说话,不停的咳嗽。
“是我,宁喻。”她最多还有两个时辰好活,宁喻也不跟她绕弯子。
“呵呵,宁三少...白木,连他都不知,咳咳。”
宁初澜皱眉,她们姐妹三人虽作恶多端,但从未与宁家有过节。悄无声息出现在东陵北境,显然有人安排策应,能有这般能耐,必定是东陵的贵人。
“你们是从苍梧来的......”她语气轻快,边说边在宁喻拉过来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胡说,我们来自南海。”汐珠激动得忘了疼,靠着墙壁半坐了起来,直直地盯着她。这一动作,又让她心口剧痛,嘴里粗喘着热气。
“那便是了,”她往椅背上一靠,“你躺了半天,一动不动,可见痛苦难挨。现在反应这么大......怎么,那人捏着你们的把柄?”
“你......咳咳咳”心口一阵翻涌,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来,汐珠转而大笑“哈哈哈,宁初澜,你们......咳咳斗不过他......”
“有这些话,已经够了。”宁初澜起身就要走“多的想必她也不会说了。”她回头再瞥一眼汐珠“去查东陵近年来,往返丹朱的使团。尤其是她们三姐妹,被逐出师门那年。”
汐珠突然扑过来,“我杀了你......”可她已受重伤,拼死挣扎,也只紧紧捏住了一方衣角。
宁喻蹲下身子,以两指为刃削去衣袍一角,声音极冷:“我本无意伤人,是你们姐妹为人驱使,跑来芜洲找死。我阿姐,岂是你们能杀得?”
不等他说完,汐珠只感觉自己灵识慢慢消失,干涸的喉咙发出低沉的声音,不管她如何挣扎,都阻止不了最后一丝灵力散去。
又是一夜过去,宁喻醒得特别早,因船上的雨声实在太大,太吵。一推开窗,雨幕连接天地,整个江面上都开出了水花。下这么大的雨,甲板上被冲洗得干干净净,一丝血迹都无。
“少爷,您是起了吗?”外间有小厮问。
“嗯,进来吧。”宁喻心情极好,语气也轻快几分。
“这是给少爷准备的衣服,”小厮恭敬的送上一件深蓝衣袍,宁喻挑眉,眼光一扫昨日穿的那件月白锦袍。
“少爷,这是大小姐吩咐送过来的,旧的这件已经坏了,可交由小的处理。”
“嗯,你去吧。”
宁喻穿了新衣刚进屋子,宁初澜招呼她“阿喻,快来一起吃早饭。”
“好,阿姐。”这感觉好似还和以前一样。桌上摆的好几样小菜,都是他路上说过好吃的。
宁初澜将一道菜换到他跟前,“阿喻,你还想跟我回去吗?”她这话问得小心翼翼,宁喻心中也是了然。
“阿姐,宁家出事了吧?”
“不错,但北境一直有人在打探你的消息。爹让我以巡视为名,搜寻这些人。”
“那为何接我回府了,这不是此地无银吗?”宁喻忘了这里未必有这个说法,解释道:“那不是确定了,我的藏身之地。”
“大哥和二哥已失踪半月,能算计他们的人不简单。留在苍梧的人找了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无。把你接进府里,我会安心。况且阿喻,我说过要亲自接你回府。”宁初澜定定的看着他,脸上露出当年那个倔强的表情。
宁喻突然笑了,他比眼前的女子多活了20几年,但是此刻真实的感觉到,被阿姐关爱惦念,真的很幸福呀。
“那我跟阿姐回家。”
“阿喻,凭你如今的本事,已然可以自保,宁家如今不太平......”
“阿姐,我如今的本事,不是只为了自保。”宁喻打断她,“你不来找我,我也不可能在庄子上待一辈子。”
是啊,阿喻已经变得比她还要强,不是当初离家那个孩子了。被天下人称是白木公子,宁苏两家的笑话,宁府的软肋。
“阿姐,我可以自保,也可以保你。”宁喻认真的说到,“如果宁家有事,我在哪里都不安全,不如一家人集合所有力量,抱团取暖。”
“抱团取暖?”宁初澜听着新鲜的比喻,有些出神。
“是,如今虽然不知道幕后之人是谁,但我们一起面对,好过被人各个击破。”宁喻也明白,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注定他不可能逃离这场阴谋。而他要活着,就只能回到宁家,帮宁家人度过此劫。
经过此番详谈,宁初澜也不再纠结。只是吩咐水手行船,尽可能加快速度,好赶上母亲的生辰宴。
宁喻觉得这几日,所有人都有些别扭。遇上了风月卫,不待他说话,直接就是下跪行礼,请他吩咐。钱管事带着小厮谨慎得很,将他的生活起居照顾得妥帖周到。就说穆清,虽已快到洲府,有了前面的教训。每天定时来问:“公子可有吩咐?”
为了清净些,他只得带着各式话本传记,去找养伤的七藐。看到接不上的地方,还能问问他套点话。谁让这兄弟单纯直白,脑子没那么复杂呢?
话说七藐是亲眼见识过了,宁喻的实力超出他能理解的范围。他这人也实在,公子救了他的命,又是实力强盛的修行者,那他就要誓死效忠,报答公子。主子早就吩咐过风月卫众人,她与公子不分你我。更何况以公子实力,回了宁家必定是一令之主,所以公子问什么就答什么,一点也不藏着掖着。
宁喻倒也不问什么机密,问的都是神殿的传说,人界几国的历史;看的话本传记都翻好几遍,还问他除了话本里记载的,还有没有其他的上神传说。
七藐出身普通,在苍梧灵修院算是悟性不错,不然也不会年仅10岁,就入宁家做了风月卫。但他于文史一科确是半懂不懂,宁喻问得他抓破头,他也回答不上来。“对了,公子可回府去问夫人。苏氏是真正的清贵世家,传承千年。自神魔大战后助神殿定天下大局。夫人是苏氏后人,且通晓神史。公子可回府后请教她。”
“是吗,那定要请教宁夫人了。”宁喻喃喃的说。对回到宁府,又多了几分期待。
穆清只觉得有点奇怪,嘟囔道:“那不是你亲娘吗,你问她还有不愿意说的?”
宁喻笑着扯开话题:“小七大人,你可快点好起来吧。文史不通,别连这点修为也退化了。”
七藐涨红了脸,他知道这点修为,在公子面前不够看的,也没了脾气。“公子说的是,往后还请公子多多指教。”
“既如此,往后风月卫在府中时,你以三公子为主吧。”宁初澜从门口走了进来,“阿喻意下如何?”
宁喻看看七藐,对面的人一脸期待。“阿姐既是如此大方,那我就不客气了。”七藐立刻就要起身,他伸手拦住:“小七大人,你可省省吧。”
七藐只得坐在榻上,声音里有些激动:“谢主子栽培,谢公子收留。”
姐弟两人相视一笑,宁喻知道,阿姐这是怕他回府后,没有归属感。小七身为风月卫,且有他的救命之恩在,心中对他爱护恭谨。这样府里的人,自然也好打交道些。
船行七八日,终于是进了洲府。宁家船还未到港,周边船只散开,空出一条水道来。穆清送回宁家的消息,都未断过,宁家人自然是知道了路上凶险,早就清理了闲杂人等。至于宁喻的真实情况,她害怕走漏消息,亲自写了秘信,送给宁怀泽。
待得稍近些,他看到女儿立在船头,有个少年退后两步稳稳站着,风月卫环立四周。但他一眼便看到了那孩子。果然如澜儿信中所说,虽他极力隐藏,宁怀泽还是发现了异样,女儿的水系灵力,可没这么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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