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禁军动身之前,赵高却已笑而拱手。
“陛下无须动怒。”
“陛下洪福一直庇护着大秦将士,将士们也已经习惯了被陛下的洪福庇护着。”
“嬴子婴一时失言,却及时醒悟,陛下也便无须苛责有功之臣了。”
胡亥不满的看向赵高。
“夫子,您要拦朕?”
“朕不过是要给他长些教训,这也不行?”
“今日朕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骄狂之臣!”
看着胡亥眼中的怒意,赵高微怔。
这,是胡亥第一次顶撞于他。
但这次顶撞也让赵高明白了,胡亥登基之后依旧对他百依百顺只是表象。
真相却是,赵高的每一个举措都符合胡亥的心意,赵高杀的每一个人都是胡亥想杀的。
所以胡亥才会对赵高听之任之。
但当赵高的需求和胡亥的喜好产生分歧时,胡亥可就不一定还是那个乖巧的傀儡了!
想通了一切,赵高语气微凝。
“陛下时间宝贵,能迎嬴子婴一番已是隆恩。”
“接下来的琐事,交于微臣便是。”
胡亥讶异的看向赵高。
“夫子你真的要为了区区一个皇室旁系就拦朕?!”
胡亥不明白,一直顺他心意的赵高这次怎么就不听他的话了。
赵高认真的一拱手。
“子婴殿下毕竟方才剿灭叛军,不该被重罚。”
看着赵高强势的目光,十余年来的师徒关系让胡亥下意识的选择了退让。
冷声一哼,胡亥猛然一挥衣袖。
“无趣至极。”
“回宫!”
六马大车回返咸阳城,现场的气氛一片沉凝,群臣也没了逗留的兴致。
很快,原本浩浩荡荡的欢迎队伍便仅剩赵高一系的官吏。
屏退旁人后,赵高和嬴子婴当先进入咸阳城。
“本殿一时疏忽,惹恼了陛下,多谢赵上卿出手相救!”
“此番恩义,本殿记下了。”
嬴子婴拱手一礼,一脸的情真意切。
好像他刚才真不是在故意挑拨赵高和胡亥之间的关系一般。
赵高笑着摆了摆手。
“无碍,殿下大胜而回,怎能还没入城便先入狱?”
“即便本官不出手,其他同僚也不会坐视这等事发生的。”
“不过殿下此番真是给了本官一个惊喜啊。”
“本官一直都以为殿下只爱读书,不懂军略。”
“陛下令殿下出征时,本官还屡屡劝谏。”
“万幸陛下没听本官的劝谏,否则岂能发觉殿下还有这等大才!”
赵高笑而看向嬴子婴,言语间满是欣赏。
“以殿下之才,日后定能位列大秦上将军!”
“本官便先行道喜了。”
嬴子婴却是无奈摇头,低声开口。
“赵上卿谬赞。”
“烦请赵上卿对陛下多多美言几句。”
“本殿,真不想再出征了。”
赵高讶异的看向嬴子婴。
“殿下何出此言?”
嬴子婴不答反问:“一些废料经过处理之后,却能成为水泥这般利国利民的造物。”
“赵上卿不觉得十分的神奇且迷人么?”
赵高:???
神奇是真神奇。
但哪儿迷人了?
嬴子婴语气有些狂热的继续开口。
“为何鸟可以飞翔,人却不能?人类如何才能如鸟儿一般自由飞翔?”
“百锻之后铁能为钢的原因何在?若是掌握了这个原因,我大秦是不是就能获得大量廉价的铁料了?”
“人生老病死的根源何在?若是破解了这个根源,人会否就能长生不死?”
“赵上卿,难道不好奇这些问题么?”
“赵上卿不觉得研究这些问题,比杀人有趣多了么?”
看着嬴子婴那狂热的目光,赵高脸上的懵逼逐渐转换为浓浓笑意。
这样的目光,他曾在墨家门徒眼中多次看到过。
再加上嬴子婴十余年如一日的自困于长安殿,赵高似乎看懂了嬴子婴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一个如墨家门徒那般酷爱匠艺,心中再无他事的纯粹的人!
这样的人,可比胡亥好掌控多了。
赵高轻声一笑:“听殿下如此言说,本官还真有点好奇了。”
“不过本官事务繁多,无暇探究啊。”
嬴子婴叹了一声:“是啊,杂事实在是太多了。”
“还是昔日先帝在时好啊。”
赵高目光微寒,迅速转移了这个话题。
两人看似随意的闲聊着,但句句却都是试探。
直到将嬴子婴送到长安殿附近,赵高才笑呵呵的告辞离去。
但刚转过街角,赵高脸上的笑容便缓缓化为冰寒。
眼眸看着咸阳宫的方向,赵高低声喃喃。
“陛下,不要让本官失望啊。”
“否则,本官不介意让大秦的皇室早点姓赵!”
另一边,回返长安殿的嬴子婴也收敛了笑容。
“不愧是能骗过先帝的老狐狸,真特么会演!”
“还好本殿今天的演技也能拿个小金人了。”
暗暗松了口气,嬴子婴低声呼喝。
“姚贾!”
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嬴子婴身后。
“微臣在。”
嬴子婴低声吩咐。
“请右相冯去疾、治粟内吏颜正初、廷尉冯劫……等人入夜之后隐蔽前来长安殿。”
“切莫被旁人发觉!”
一个个名字从嬴子婴吐出,直至将所有忠于皇室的高官一网打尽!
姚贾神色一肃。
“殿下,您有大动作?”
嬴子婴嘴角微翘。
“杀个皇帝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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