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飞刀
第三章 铁将军（旧版）

江湖路遥远，怀中日月长。

相聚，不是人生的主题，总有人在别离！

这是一家僻静的酒馆，沈易枫喝酒，喜欢静静地喝，不愿被人打扰，所以，就选择这家酒馆，一般人并不知道这里。

很安静，晌午时分，连一个客人都没有。

但这里的酒，却是非常美味。

酒馆的老板是个老实人，看起来很老，也很诚实，甚至有些卑微。

他给沈易枫倒酒的时候，一双皱巴巴的手，颤抖个不停，酒都洒满了桌面，还有一些，直接洒到了沈易枫的衣服上。

老板战战兢兢地赔礼道歉：

“沈大侠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这身老骨头，不中用了！”

沈易枫板着脸道：“如果你以后再叫我大侠，只怕我连酒都喝不下去了！”

老板使劲弯着腰，头都快低到触碰地面了，一个劲的点头：“是是是，是是是！”

酒——本来是美味的。

据传，这种酒叫青枫红叶。

用的是春天刚发芽的枫叶和秋天快要凋落的红枫叶加上玉米糙米薏米高粱糯米等五谷，然后用特殊方法酿制，再窖藏最少五年而成，非常独特而稀有。

酒色如秋天的枫叶般红彤彤，引人遐思，入口醇香浓烈，回味悠长，年代越久越尊贵。

可今天，这酒，似乎有点苦涩，难以下咽！

“少爷，我这次，不得不走了！”虬髯大汉有些哀伤和无奈的对沈易枫说着。

“我知道你并不怕死，可你为什么要逃，为什么不说出来？”沈易枫不解。

“老板，来一坛上好的青枫红叶，再换大碗来，快点，不然砸了你这鸟酒馆！”

虬髯大汉声若洪钟，酒馆老板吓得直打哆嗦，蹑手蹑脚的赶快将好酒呈上，再换上大碗。

一张老脸满是惊恐和无奈，还得点头哈腰，赔着笑脸道：

“大爷您请慢用！请慢用！”

“二十年来，你终于又有几分横行无忌的霸气，不愧叫做横无忌！看来，一个人的名字不是随便取得的！”沈易枫笑道。

“少爷还记得这名字，可我却已经忘了！哈哈……少爷，来，我敬您一碗！”

横无忌仰天狂笑，可沈易枫知道，他的笑里，藏着许多无奈和心酸！

一个男人，宁愿被误解，宁愿背负骂名，宁愿逃遁，也不愿出卖别人。

一逃就是二十年，人的一生，又有几个二十年！

横无忌仰首，一碗酒已下肚。“醉卧沙场君莫笑，少爷，我再敬您一碗！”

一仰头，一碗酒又吞下，沈易枫看着他，心里说不出的酸楚，但他脸上，仍挂着笑容。

此刻，只有他知道，笑容，可以最大限度地减少哀伤。

“但愿长醉不愿醒，我好恨啊……好恨！”

横无忌说着，竟然伏在桌上，痛哭起来！

一个男人，一个真正的男人，铁骨铮铮的男子汉——此刻，却嚎啕大哭，是何等的惊心动魄，天地都为之动容！

比起一些令人作呕，矫揉造作的女人的哭泣，男人的痛哭，更加令人痛心。

也只有男人，才能体会到。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沈易枫眼里，也饱含热泪！激动的泪！钦佩的泪！同情的泪！

但他极力控制，不让泪水留下。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这第三碗酒，我敬你！”

沈易枫说着，仰头将酒一干而尽，也将满眼的泪，生生地吞下……

他们又哭又笑，酒馆老板躲在角落里，惊奇地看着他们，仿佛在说：

“这两个家伙莫非是疯子，不是疯子，怎么会哭着哭着就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这世上，疯子本就不多，怎么就同时出现两个呢？真是奇哉怪也！”

老板悄悄地摇头，又悄悄地叹气……

快乐总是那么短暂，悲伤，是这个世界的主题曲，孤独亦是。

沈易枫现在是孤独的，他害怕孤独，却也享受孤独。

横无忌已经走了，沈易枫不知道，他去哪里，他不说，沈易枫也不问。

就算问了，也问不出。

这就是男人，真正的男人，不愿任何人，为他分担一分，所有的痛苦，宁愿自己一人承受。

满腹辛酸泪，一纸荒唐言，人生就是这样，有很多事，该承受的要承受，不该承受的也还得承受。

沈易枫独自一人，已经饮到第七碗，但他的脑袋还是很清醒。

他仿佛已感觉到，今天这酒馆，跟往常有些不同，果然，才过片刻时间，酒馆周围，便站满了二三十条大汉，个个都是疾装劲服，精壮彪悍，目射寒光，看这些人，都是江湖上一流的杀手，死士，训练有素。

个个手里都拿着一把硬弩，腰间挂着一把弯刀，箭已在弦上，将沈易枫团团围住。

杀气弥漫……酒馆老板似乎被吓得瑟瑟发抖，都快躲藏到了柜台底下去了。

沈易枫斜视一眼，叹息着道：

“各位，难道是想来喝酒？喝点酒，手才能稳，拔刀，拉弦，才能一击必中！”

他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为首那位大汉面前，轻轻地抚摸他手里的弓弦。

大汉原本凶神恶煞，此时，却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怕被长辈训话。

战战兢兢，一双强有力的手，此刻，却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不知什么原因，使他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其他同行的人，也仿佛身受魔咒般，也是同样的感觉，无法形容的压力，令他们不由自主的颤抖。

沈易枫手里并没有刀，眼里也没有刀，他的眼神很温和，一直带着笑意。

但在这些大汉心中的感觉却是，他就是一把无形的刀，直透他们的咽喉，心脏，令他们喘不过气来，背上冷汗直冒。

恐惧，令人窒息的恐惧！可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面临死亡的恐惧！

这些平常杀人如同草芥的杀手，死士，此刻，手中的弓弩，再也不能成为杀人的兵器，早都已经变成了烧火棍，似乎已毫无用处！

但他们怎么甘心，怎么能就此软下去，毕竟他们也曾是杀人不眨眼的杀手、死士，曾围剿过不少江湖顶尖高手，甚少失手……

少林第二护法长老慧然大师一双鹰爪铁手享誉武林，武当掌门座下第二大弟子伍晓林一手七星剑法密不透风，招招夺命，昆仑，华山，丐帮，黄河帮，拐子帮……等等名门大派众多好手，都曾栽在他们这一群凶悍的死士手里。

只一霎那间，只是迟疑一瞬，这些杀手便定住心神，四下组成一堵不可逾越的黑压压的人墙，将所有能突围的出口封得密不透风，手中弓弩不约而同地封住沈易枫上中下三路……

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天下间，能从这个包围圈突围出去的只怕还找不出来。

即便是昔年的天下第一剑楚秋棠，只怕也插翅难飞，沈易枫的心沉了下去……

就在这一霎那，沈易枫眼角瞥见屋顶的天窗竟然是开着的，虽然没完全打开，也足有两尺见方的开口。

一束微弱的光线从那里映射而来，仿佛是黑暗中的一束光明路。

以他的轻功，可轻易穿窗而过。千钧一发之际，沈易枫毫不迟疑，脚下生风，似没有重量一般，身体直直地冲向天窗。

就在将要穿窗而过时，又如一只灵活的猎鹰，身体曲成一条完美的弧度，霎那间飞出天窗口……

正是这电光石火间，前后两排杀手手中的弓弩齐齐发射，时间本来算得精准。

但他们的反应，却稍缓慢了那么一霎那……结果，几乎所有的箭簇，都射向了对面的同伴。

霎时间，其中几个躲避不及的大汉，自取其祸，“噗，噗，噗……”

凄厉的惨叫声混合着箭矢破空之声，混合着箭头刺进肉体和骨头的声音，更给这小酒馆增添了几分恐怖之意。

剩下左右两排杀手，此刻也举箭向屋顶齐射，果然训练有素，却都晚了一步……

沈易枫已飘然而至，落在他们的包围圈之外。

不知何时，一柄三寸七分长，形似柳叶一般的小刀已在他指间，散发夺目寒光。

他的眼里，此刻也射出夺目寒光，摄人心魂。

“没用的废物！”一声暴喝！

一条人影风驰电掣般来回奔走，只听得惨呼声此起彼伏，这些刚才还精壮威猛，杀气腾腾的大汉，瞬间像一团烂泥，瘫软下去。

仿佛人间炼狱一般，此刻，小酒馆的地上，横七竖八，堆满了黑压压的尸体，尸山血海，令人作呕。

更让原本清雅淡漠的小酒馆，弥漫着恐怖和死亡的气味，令人窒息！

“阴阳大悲手！”沈易枫惊呼。

此刻，奔走的人影已停下，那些大汉，就像从没来过一样，无声无息的，永远倒下了，不是倒在敌人的刀剑下，却是倒在主人的毒掌下。

阴阳大悲手，武林中失传已久的绝顶掌法，而会这门绝顶掌法的人——铁将军铁问天，三十年前已无他的踪迹，据说，已被昔年天下第一剑——剑圣楚秋棠一剑逼下黑风崖，从此再无音讯……

难道真是他？就算铁将军活到现在，也已是六七十岁的老人了！

果然，刚才卑微怯懦的酒馆老板，此刻，早已判若两人。

除了脸没有太大改变，身体几乎增大了一倍。

他的脸，已没有之前那种唯唯诺诺的神态，一种唯我独尊的气势，眼里射出逼人的寒光，如一把锋利的刀。

这双眼睛，锐利如鹰眼，犀利如狼视。

只要和他对上一眼，大多数人，便已心惊胆战，丧失了勇气，甚至被震慑到浑身发抖。

只有睥睨一切，雄视天下的绝顶高手，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沈易枫也不禁暗自心惊！

今日这一战，是他出道以来，最艰难的一战。

他全神戒备，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了一个点上。

铁问天也在暗自凝神戒备，这个年轻人，也是他面临的最大对手，比起当年的楚秋棠，沈易枫给他的压力更加深不可测。

柳叶飞刀，例不虚发的事迹，他最清楚不过了。

就刚才，沈易枫从天窗逃出他训练有素的杀手组成的硬驽包围圈，当今江湖上，只怕也找不出五个人来。

但他原本不必逃的，以他的身手，对付这些死士，绝对绰绰有余，铁问天不解……也容不得他再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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