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人一听,便放下手中的刀。将信将疑的看着面前的三个人。
曹勇见状走上前去,对那个领头的说:“哈勒尔少主,还认得我吗?我是瀚州府的军士曹勇。少主经常在我那儿钉马掌,你忘记了吗?”
那个被曹勇称为哈勒尔的瀚海人,惊奇地睁大眼睛对着曹勇看了又看。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笑起来:“哈哈!还真是你。怎么这身打扮?不钉马掌了?你身边的是什么人?”
“这是朝廷委派的瀚州刺史卜大人。今天要去拜访老狼主。少主不得无礼!快在前面带路。”曹勇对哈勒尔说。
哈勒尔皱了皱眉头,不情愿地说:“什么刺史?还要让俺带路。哼!俺没工夫。”
“少主这是要去哪里?”曹勇问道。
“嗯——嗯——俺是去,俺是去打猎。”哈勒尔支支吾吾地回答。
“打猎有什么要紧?”曹勇对哈勒尔说:“大人有紧急要务要与老狼主商量。事关瀚海部的命运。少主可不要误了事儿!”
哈勒尔一听与瀚海部的命运有关,犹豫了起来。
卜逢时心想:“打猎需要五六百人吗?哈勒尔显然在撒谎。这伙人肯定有别的事情要做。所去的方向是西边,那里正是瀚州府所在地。他们要去那里干什么?哈勒尔说话支支吾吾的,显然不是什么好事儿。卜某不能由着他们,必须把这伙人留住。”
想到这里,卜逢时大声对哈勒尔说:
“你是瀚海部的少主?那正好。本官有紧急事务要与狼主和少主商量。瀚海部落今后生死存亡,何去何从?都要看今天会谈的结果了。少主既然要去打猎,尽管去打好了。本官也不用再去见什么狼主了,这就打道回府。”说着就要调转马头,往回走。
阿勒尔一看这情形,狐疑不决。他犹豫了一阵儿,把手中的鞭子一挥。说:“那好!俺们就不去打猎了。这就带你们去见俺阿大!”
跟着哈勒尔的一伙人也都调转马头,簇拥着三个人朝着瀚海部落走去。
瀚海部落是漠北九个托古斯姓氏中最大的一个部落。漠北九姓托古斯号称是上古时期托古斯天神的后代。自来号称为一家。其实,各部落之间并不团结。相互征伐,互相掠夺,谁也不服谁。到了哈达父亲的时代,由于漠西悍部势力的不断扩张,漠北九姓托古斯部落经常受到掠夺和欺压,漠北九个部落在哈达父亲的号召下,暂时统一起来,共同对付漠西悍部。九个部落首领公推哈达父亲为漠北狼主。因此,瀚海部落才逐渐强大起来。漠北九姓托古斯击败了漠西悍部之后,把矛头对准了中土。经常走出大漠到内地抢掠。漠北九姓托古斯的人马一度曾经占领了盛朝的云州和朔州等地。把触角伸向了献州,直接威胁到盛朝的皇都。于是,盛朝派出大批军队。在几个有名的边将率领之下把漠北的人马赶出了中土。漠北的部落虽然被赶出了中土,还时不时地侵扰内地,抢劫掠夺盛朝北境各州府的牲畜和人口。中土的盛朝不胜其扰。哈达父亲死了以后,哈达继任漠北狼主。漠北各部落之间的联系逐渐松散。盛朝趁着这个机会,在北境几个主要地方,连续修建了四五道关隘。渐渐把漠北部落挡在了边塞之外,赶回了大漠深处。漠北部落无法从中土抢劫到所需的物资。盛朝又将盐铁茶等物资严格管控起来。漠北部落的草原牧民没有吃的盐,喝的茶,甚至连做饭的铁锅,切菜的铁刀和钉马掌的马蹄铁都极其缺少,更不要说像马刀、箭镞和枪头等等铁器了。就连制作弓箭的箭杆也无法从中土得到。牧民外出打猎所用的箭杆往往是拿蒿草的老杆制作的,又脆又短。獐子、狍子和麋鹿常常带着箭头跑掉。遇到狼虫虎豹常常无法应付。猎人们苦不堪言。
眼瞅着牧民的日子无法过下去,各部落之间相互埋怨,互相指责。尤其对狼主哈达表现出极度不满。在这种情况下,哈达出于无奈带领九个部落表示内附,归顺了盛朝。盛朝为了减少边境的麻烦,接受了漠北内附的条件。就这样,漠北九姓托古斯部落的百姓名义上成了盛朝的子民。盛朝在边外设立了瀚州府,派遣官员进行治理。
瀚州府设立在漠北九姓托古斯部落最大的一个部落——瀚海部落的土地上,离瀚海部落最近。一方面便于管理,另一方面也是要借助瀚海部落的势力得到保护。
漠北游牧部族的人强悍凶狠。不守法度。盛朝委派的地方官员,经常受到漠北人的欺凌。所以,几任地方官员都不胜其辱,有的借故不上任,有的托关系调走,有的干脆挂冠而去连官职也不要了。
······
卜逢时带着王守成和曹勇,在一大队人马的簇拥下来到了瀚海部落。哈达的大帐坐落在一片水草丰茂的洼地中央。白色的毡房围绕着狼主的大帐星星点点地散落开,就像一个个白色的蘑菇一样分布在草丛中。牛羊在还没有长高的草地上吃着嫩草。一条溪流蜿蜒曲折,绕来绕去,仿佛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写着篆字。远处的山头上,牧人骑着马拿着长杆驱赶着一群骏马朝北边儿走去。有几个妇女穿着长袍,头上缠着围巾在帐篷外面的吊锅上熬着奶茶。牛粪的蓝烟在日光下袅袅依依,缭绕而上。有个小孩儿带着两条狗朝深草中走去。几头棕红色的牛一边吃草,一边儿抬头看着小孩儿。十几只白色的天鹅和一行灰色的大雁从头顶飞过,一边叫着一边朝东边的淖尔里飞去。
“好美的景致!”卜逢时说:“瀚海部落果然名不虚传。水草肥美,人丁旺盛。牛羊满山,骏马成群。哈狼主的日子过得好自在哟!”
哈勒尔让大队人马留在了原地,自己带五六个人“押送”卜逢时等三人前往狼主大帐。
来到大帐跟前,早有人将消息报告给哈达。只见大帐之外站立着两列身材魁梧的大汉。哈勒尔拦住了王守成和曹勇。只允许卜逢时一个人进入狼主的帐篷。王守成和哈勒尔争执起来。
卜逢时制止了他。说:“没有事儿。你们两位就在帐外等候,卜某一个人前去就行。你们就等着吧,等着看本官的。用不了一会儿,老狼主肯定会热情招待咱们的。”
卜逢时说完,迈着方步朝前走去。那两列大汉见卜逢时走了过来,“嚯啦啦”抽出弯刀架起一座刀枪长廊。卜逢时面带微笑,走进长廊。那些大汉一个个怒目圆睁,露出狰狞面孔。卜逢时不为所动,从容地迈着贵官的步子,昂着头走过刀刃之下。来到大帐门前,一个壮汉横刀挡在面前。粗声大气地说:
“狼主大帐,先要跪拜,再膝行而入!”
“好大的威风!”卜逢时说:“卜某在皇亲国戚面前也不曾跪拜,见到皇帝陛下也未曾膝行。哈达算什么?却要让本官下跪。”
“好大胆子!敢直呼狼主名号。”那壮汉吼道:“看俺不一刀劈了你!”
“怎么,瀚海部敢擅杀朝廷命官?”
卜逢时怒不可遏,睁大了眼睛,厉声喝道:“瀚海部究竟有多少人马敢和圣朝作对?狼主的好日子是过的不耐烦了吧!若想与圣朝开战,趁早一刀砍了卜某。不用废话!本官若是皱皱眉头,便不算皇帝陛下钦命的瀚州刺史!来啊,你若不砍了本官,本官这就回去点起兵马与瀚海部大战一场。倒要看看,瀚海部有多少人头够砍?”
“啊呀呀!”那壮汉气的吼叫起来。
卜逢时怒发冲冠,目眦将裂。咬牙瞪着那壮汉。
“让他进来吧!”帐篷里传出一声低沉的话。
壮汉听了,把身体挪开,露出大帐门帘。
“老狼主,老朋友来访,怎么连个开门挑帘儿的人都没有。”卜逢时冲着帐篷里说:“瀚海部落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狼主也太不讲交情了。”
“来人,给他把帐帘儿打起。让他进来吧。”那个低沉浑厚的嗓音吩咐。
大帐的帐帘儿撩了起来。卜逢时迈步走了进去。
哈达的帐篷很宽敞,可以容纳百十来号人。地上铺着羊毛毡。哈达威严的坐在帐篷最里头,两边各坐着六七个人。面前摆着木盘,木盘里盛着整只烤羊,还有奶酪、炒米等等食物。哈达身后两侧各站着一个衣装华丽的女人,其他人身后也站着一个女人。女人的手里端着酒壶,在为这些人添酒。
卜逢时进了大帐,没有人起身,也没有人让座。哈达看着他半晌,开口问道:“你说你是我的老朋友,我怎么没见过你?”
“狼主好忘性,连卜某也不认识了?”卜逢时说:“不记得五国之战时,是谁劝说狼主避开锋芒,保全你的十万铁骑的?要不是卜某,狼主能够安然回到草原吗?”
哈达听卜逢时这样一说,仔细端详了一阵儿。吸了一口气:“啊呀!是你。怎么会是你?真的是你吗?”
“正是卜某。”卜逢时呵呵笑道:“狼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吗?”
“哎呀!原来是你。”哈达连忙站起身来。“快快请坐!”
说着,他把右手边的一个人往开推了推。“这是我漠北的恩人。快请过来坐!”
卜逢时走了过去,坐在了哈达的右手边。哈达自己又往左边挪了挪,让卜逢时坐在自己身边。
“快给客人倒酒!”哈达吩咐身后的女人。
两个女人一个拿着酒碗,一个提着酒壶,给卜逢时满满倒了一碗酒。卜逢时接过酒碗,对哈达和在座的几位客气地谦让了一下。哈达和在座的人也端起酒碗,大家共同喝了一碗酒。
哈达执刀割下一块羊肉递到卜逢时面前。
“贵客请,”哈达说:“请尝一尝草原的羊肉。”
卜逢时说:“我的人还在外面晾着呢!老狼主不请他们进来吗?”
“你带了多少人来?”哈达问。
“就带了两个人。”卜逢时回答:“来老朋友这里做客,需要带那么多人马吗?”
“哦——先生一向如此。”哈达略有所思的说:“想当初,五国之战的时候,你就是只身来到我的大营的。俺佩服你的胆量!当初佩服,现在还佩服!来人,去把大人的人请进大帐。”
门外的人听见吩咐,立刻去把王守成和曹勇请了过来。二人进了帐篷,抬头看见卜逢时和哈达一边喝酒一边吃肉,两人聊的热火朝天。手下的人给王守成和曹勇安排了座位。二人坐下来陪着其他人一起吃喝起来。
“先生怎么到了这里?”哈达问:“你不是在南朝吗?怎么跑到北朝来做官?”
卜逢时嘿嘿笑道:“南朝皇帝只要马儿跑,不要马儿壮。”
“哦,是这样。”哈达说道:“只要马儿跑,不要马上壮。这样的人是该离开!”
一伙儿人在酒桌上又吃又喝。东拉西扯,说了几车话。最后说起了路上遇到的马贼,说到了那颜部落。
“原来那颜部落的乌图是让你们给杀的。”哈达说:“听说乌图回去不久就死啦!临死的时候对他父亲乌头说被中土的官兵欺骗了。他父亲乌头恨得咬牙切齿,折箭为誓。发誓要替儿子报仇,誓与中土势不两立。还放言说要在下次的瀚海大会上联络各部的人,誓与中土不共戴天。”
在座的其他头人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
“你们为何要欺骗他?”有人说:“你们这样背信弃义,九姓托古斯部落实在难以与你们为伍。你们不遵守誓言,我们怎么能相信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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