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破银花玉雪香
第十三章 玉烬霜寒（旧版）

崖底蒸腾的雾气裹着血腥味，在月光下晕染成诡谲的暗红色。苏念蜷缩在潮湿的岩缝里，发间沾满碎叶的玉兰坠突然发烫，烫得她耳后那片皮肤几乎要灼烧起来。

喀嚓——

枯枝断裂的声响近在咫尺，病美男青白的面孔骤然绷紧。他枯瘦的手指猛地攥住苏念手腕，力道大得要将她腕骨捏碎：他们来了...

话音未落，三道黑影已从灌木丛中跃出。为首之人脸上覆着青铜饕餮面具，手中弯刀泛着幽蓝寒光。苏念的呼吸凝滞了——那刀纹与云璟一书房暗格里供奉的残刃一模一样。

颜姑娘，面具人的声音像是砂纸摩擦石块，将军请您回去看场好戏。

玉兰坠突然爆出刺目白光，苏念眼前炸开无数记忆碎片。八岁的颜洛躲在祠堂梁柱后，看着父亲将烧红的烙铁按在少年背上。

焦糊味混着血腥气弥漫开来，少年死死咬住渗血的麻核，目光却穿过缭绕青烟与她对视。

辛夷......沙哑的呼唤与梦境重叠，苏念踉跄着扶住岩壁。病美男忽然暴起，袖中寒芒直刺面具人咽喉：快走！去伽蓝山找——

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打断了他的嘶吼。

苏念看着那柄弯刀从病美男后背贯出，温热血珠溅在她颤抖的睫毛上。垂死之人用最后力气扯开衣襟，心口赫然显出赤红蜘蛛纹，与雪儿尸体上的烙印分毫不差。

噬魂蛊。带笑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墨色衣摆扫过她僵硬的手指。

白衣公子踏着月光立在断崖边，腰间玉佩流转着星河般的光晕，九九八十一个纯阴女子的心头血喂养魔蛛，倒是比三百年前长进了。

面具人突然发出非人的嚎叫，皮肤下凸起无数游走的肉瘤。墨漓广袖翻飞间霜华漫天，苏念看到他的剑柄镶着半枚玉兰纹——正与她颈间坠子严丝合缝。

闭眼。温热手掌覆上她眼帘的刹那，利刃破空声裹着冰晶炸裂。

待血腥味被雪松冷香取代时，苏念发现自己正被墨漓揽在怀中，他衣襟渗出的血在月白绸缎上洇出红梅。

岩洞深处传来地脉震颤的轰鸣，玉兰坠突然悬浮在半空，投出的光斑竟在石壁拼凑成星图。墨漓瞳孔骤缩：璇玑阵......原来玉烬石一直在这里！

地面突然裂开深渊，无数莹蓝根须破土而出。

苏念看着那些蠕动的触须缠上脚踝，剧痛中闪过零碎画面：冰棺中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女子额间燃着金焰，墨漓跪在祭坛前剜出心头血，云璟一在滔天业火中举起染血的战旗......

别看。墨漓的声音像是从极远处传来，他剑锋挑起玉兰坠按进她掌心，跟着光走，莫回头。

莹白光晕化作引路蝶群，苏念在崩塌的洞窟中跌跌撞撞。身后传来山体倾覆的巨响，碎石擦着她耳际飞过时，忽然有带着铁锈味的手臂将她拽进怀抱。

颜洛！云璟一的声音淬着冰，玄铁甲胄硌得她脊背生疼。

火把照亮他眼底跳动的暗焰，那是苏念从未见过的暴戾，你以为换个身份就能逃脱？

玉兰坠突然迸发灼目光华，云璟一颈间竟浮出同样的玉兰纹路。记忆如决堤洪水席卷而来：少年将军跪在暴雨中亲吻染血的玉佩，新婚夜他掀开盖头时眼底破碎的期待，荷塘边他抱着高烧昏迷的她低声唤着辛夷......

将军！地脉要塌了！无风的惊呼撕开迷雾。

云璟一却死死扣住苏念手腕，将她拖向翻涌着黑雾的深渊：既然这么想死，本将成全你。

墨漓的剑气破空而至，冰霜沿着云璟一的腕甲急速蔓延。两个男人在摇摇欲坠的断崖上刀剑相向，玉兰坠的光纹在他们之间织成迷网。

苏念突然看清云璟一剑穗上染血的并蒂莲——与她梦中被烈火吞噬的女子裙裄一模一样。

玉烬归位，三界倾覆。墨漓的剑锋掠过云璟一咽喉，一滴血珠坠入深渊，云将军还要执迷不悟？

地面在此时彻底崩塌。

失重感袭来的瞬间，苏念看到墨漓鎏金眸中映出自己额间燃起的金焰。无数记忆在疾风中苏醒：她是九天战神最后一缕神魂，是墨漓用半块玉烬石强留人间的残念，是云璟一跨越十世轮回也要追索的幻影。

抓住我！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云璟一玄色大氅在罡风中猎猎作响，墨漓的剑光织成冰阶延伸到她足下。玉兰坠在此刻熔成鎏金液体，顺着她心口渗入四肢百骸。

剧痛中，苏念听见八百年前的战鼓在血脉中擂响。当她再度睁眼，掌心腾起的金焰照亮了云璟一震惊的面容——那簇火苗与三百年前焚尽他全族的业火如出一辙。

原来是你......云璟一的笑声浸满苍凉，他忽然松开手，任由自己坠向翻涌的黑雾，这一世，终究还是我输了。

不！苏念扑向深渊的刹那，墨漓的剑气冻住时空。

冰晶在她指尖凝结成桥，却在触及云璟一衣角的瞬间崩裂。无数莹蓝根须突然破开虚空，将他拖入地脉深处。

噬魂蛊的母体醒了。墨漓抹去唇边血痕，望着幽暗的地底神色凝重，它在用云璟一的战魂喂养魔蛛。

玉兰坠消融处浮现出火焰纹印，苏念抚上滚烫的额间，忽然轻笑出声：去伽蓝山吧。她眸中流转的金芒与记忆中冰棺里的战神渐渐重合，三百年的局，该收网了。

暗处传来窸窣响动，无风举着火把僵立在碎石堆后。苏念转头看他时，年轻侍卫手中的玄铁令牌当啷落地——令牌背面，血色蜘蛛正在莲纹中缓缓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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