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4年2月14日,七九河开,雁在归途。
农历甲申年正月廿四,忌,行丧安葬,宜,祭祀沐浴。
上午9点17分,城南九砖厂看守所的临时法庭上,审判长李书和问杨乐乐,还有什么遗言。
杨乐乐抬头,谄媚地笑着说:“能不能麻烦把我的骨灰扬了,我想回小前仓看看老房子。”
上午10点23分,春寒料峭的北方平原上,一声枪响,归于混沌。
时间回到2003年11月11日。
凌晨,阴天、残雪,把整个R市涂上了一层铅灰色的调子。
五百广场前面的空地上,清洁工老万像尊雕像般大张着嘴,在北方严冬寒冷的风中,断断续续的倒气,接着,叫声像高压锅泄压阀般急促地喷射,很难想象一个五十多岁满脸胡子的老爷们,会发出如同老娘们骂架般刺耳的惨厉尖叫。
刑警巴野赶到的时候,广场派出所已经封锁了现场,不过仍然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
挤进人群,穿过去,迎面碰上法医老寇,打了招呼,刚要询问详细情况,随着一声“八爷”,巴野的徒弟小范大步奔来,像是开机关枪一样,陈述现场情况。
巴野和老寇相视一笑,老寇摆手示意一会回局里聊,接着走开。
巴野一边听着小范的现场介绍,一边掏出手套,走向空地中间的那座在风中微微晃荡的秋千。
美丽的女子,坐在秋千上,左手握着秋千的铁链,右手揣在白色羽绒服的兜里;披散的长发,微卷,光洁的皮肤,苍白;涂了鲜艳红色唇膏的右嘴角上方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狭长的丹凤眼,略向上,望着远方一层层的彤云,就像在思念,在追忆。
王若楠,你怎么会用这种方式告别呢?巴野和这具美丽的尸体面面相对。
如果不是地下的一滩血迹和女子握着铁链的手腕上被割开的动脉,你应该是想什么入了神吧,真不该打扰你;巴野在心里说。
这时候,老寇走过来,他要把姑娘插在羽绒服外套兜里的手拿出来,全程拍照记录的警察示意巴野让一让。
巴野后退两步的瞬间,视线错落,恰巧与看热闹人群中的李鹤东对视了一眼。
此时,女尸右手上紧握着的一朵玫瑰干花,在春风中绽开了花瓣,迎接着恰巧从云层中钻出来的太阳,霎时,一切都被涂上了凝固的血红色。
“没有凶器,找遍了。”老寇端着一杯红茶,靠在解剖室的窗台边对巴野说。
“你的意思,不像是自杀?”巴野没抬头,翻着手里的现场照片。
“那是你的活儿,我可没下结论。”老寇锤了锤后腰,掏出烟盒。
小范推门进来,在门口就举着一张纸,直直地走向巴野:“师父,死者身上的身份证复印件。”
王若楠,R市人,出生于1983年12月12日。
巴野看到出生日期,嘴里喃喃地小声哼着:“又是一年三月三,风筝飞满天。”这一天也是巴野的女儿巴小美的出生日期。
小范没听清,探头问:“师父,你说啥?”
老寇望着窗外院子里的干巴树干,接茬唱:“牵着我的思念和梦幻,走回到童年。”
1983年除夕,欧阳惠抱着襁褓中的王若楠,站在红砖砌成的联排平房,R市火电第三工程公司职工宿舍的窗子前,看着王大成穿着自己亲手织的砖头末色的鸡心领毛衣在屋外的空上点燃鞭炮。
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欧阳惠身后灶台上的铝锅里,芹菜肉馅的水饺正上下翻舞。
五斗橱上的黑白电视机里,李谷一在春节晚会的舞台上,动情地唱着:“你的身影,你的歌声......”
欧阳惠眼角闪烁着泪光,跟着李谷一唱:“永远印在,我的心中......”
王大成看着欧阳惠秀美的脸颊,嘿嘿嘿地笑着:“我就爱你这资产阶级情调!”接着得意地灌了一口酒,夹了个饺子,放在老婆的碟子里。
靠近窗户的位置,用两张单人床拼成的双人床上,用枕头和被子做成的“掩体”里,王若楠一边吮吸着自己的大拇指,一边望着窗外夜空里照明弹一样的“彩珠筒”,流着口水,蹬着小腿儿。
隔壁的房间里,两岁的李鹤东踮着脚满地乱跑,抓着一个饺子吃的满脸是油。“梆”一脑袋撞在脸盆架上,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他爸李文胜他妈孙艳秋赶紧跑过来:“摸摸毛,吓不着,不哭不哭,买糖吃......”
当夜,距离职工宿舍十里地左右的小前仓屯,十五岁的杨乐乐家低矮破败的土房里,爹娘、二哥、三姐、杨乐乐、小妹,六口人,守着一锅加了白菜叶和用荤油爆锅的白面条,听着屋外的鞭炮声,唏哩呼噜地苦中作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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