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拨出的瞬间,秦知鸢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轰鸣声。寂静的凌晨,听筒里传来的单调等待音,每一声都像敲在她的神经上。她紧握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目光死死盯着设计部窗外那片象征着江述砚领域的、沉入黑暗的顶层。
他会接吗?这个时间…他会在哪里?在书房处理永远也看不完的文件?还是早已在奢华的卧房里沉睡?如果他接了,她该如何开口?直接抛出蒋文茵的证据和江二姑的名字?这无异于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和软肋暴露在他面前!
时间在等待音中变得粘稠而漫长。就在秦知鸢几乎要放弃,指尖即将按下挂断键的瞬间——
“嘟…嘟…咔嗒。”
电话接通了。
没有预想中的睡意朦胧或被吵醒的不悦,听筒那头一片沉寂。只有极其轻微、几乎无法捕捉的呼吸声,平稳,绵长,带着一种深不见底的寒意,透过电波清晰地传递过来。
秦知鸢的呼吸瞬间屏住。她感觉一股冰冷的电流顺着脊椎窜上大脑。他醒了。而且清醒得可怕。
“说。”江述砚的声音终于响起,只有一个字,低沉,冰冷,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像深冬夜晚凝结的寒冰。
没有寒暄,没有疑问,只有命令式的单音节。这符合他一贯的风格,却也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让秦知鸢准备好的说辞瞬间卡在喉咙里。
她强迫自己冷静,压下心头的悸动和恐惧,声音刻意放得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江总,抱歉深夜打扰。关于袁氏项目的方案,我会按时完成。但现在,有一件更紧急、也与你息息相关的事情。”
她顿了顿,清晰地吐出那个如同毒蛇般的名字:“江二姑。”
电话那头,死一般的寂静。连那细微的呼吸声都仿佛停滞了一瞬。秦知鸢能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杀意,隔着电话线弥漫开来。她知道,自己赌对了!这个名字,是江述砚绝对的逆鳞!
“继续。”江述砚的声音更冷了,像冰刃刮过耳膜。
秦知鸢不再犹豫,语速加快,将那条神秘短信的内容和盘托出:“我刚刚收到匿名信息,蒋文茵案的直接证据,可能埋在殷伟别墅后院的梧桐树下,第三块石板下。但信息同时警告,江二姑的眼线在附近监视。”
她一口气说完,心脏狂跳,等待着电话那头的裁决。是斥责她荒谬?是怀疑她设局?还是…?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秦知鸢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位置。”江述砚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果决,“殷伟别墅的具体地址,发给我。现在。”
没有质疑!没有追问信息来源!只有简洁到极致的指令!秦知鸢心头猛地一松,随即又被更大的紧张攫住。他信了!或者说,他选择了行动!
“好!”秦知鸢立刻应下,手指飞快地在手机上操作,将殷伟那处隐秘别墅的地址发送了过去。那是卞梁之前调查所得。
“待在原地,锁好门。半小时后,地下车库B区,黑色宾利。”江述砚的指令清晰而冷酷,“车牌尾号Y001。只给你五分钟。”
电话被干脆利落地挂断,只剩下一串忙音。
秦知鸢握着发烫的手机,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她成功了!成功地将这个危险的火球抛给了江述砚,并暂时拉拢到了一个强大的、同仇敌忾的盟友!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恐惧——她即将和江述砚一起,在凌晨时分,潜入一个被江二姑眼线监视的凶险之地!
她不敢耽搁,迅速收拾好电脑和重要物品,锁好设计部的门,快步走向电梯。凌晨的江氏大厦空无一人,只有她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回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令人心慌。
地下车库B区,灯光昏暗。一辆线条冷硬、如同蛰伏巨兽般的黑色宾利慕尚静静地停在那里,车牌尾号Y001。车窗贴着深色的防窥膜,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秦知鸢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她走到车旁,副驾驶的车门无声地解锁弹开。她深吸一口气,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弥漫着一股冷冽的松木香气,混合着淡淡的皮革味。驾驶座上,江述砚一身黑衣,几乎与座椅的阴影融为一体。他没有看她,只是专注地看着手中一个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复杂的卫星地图和建筑结构图,正是殷伟那栋别墅的俯瞰和内部结构。他苍白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标记,动作精准而高效,仿佛在策划一场军事行动。
“安全带。”江述砚头也不抬,声音淡漠。
秦知鸢依言扣好安全带。车子瞬间启动,引擎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咆哮,如同苏醒的猛兽。宾利悄无声息地滑出车位,驶出地下车库,汇入凌晨空寂的城市道路。
车厢内一片死寂。只有江述砚偶尔在平板上操作的轻微点击声,以及窗外飞速倒退的模糊光影。秦知鸢紧绷着身体,目光忍不住瞟向身旁的男人。他侧脸的线条在仪表盘幽蓝的光线下显得冷硬而完美,紧抿的薄唇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寒意。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掌控一切、却又冰冷疏离的气息,让她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甚至比面对何姝和苗佳的刁难时更加紧张。
“短信来源,查不到。”江述砚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平板上,语气陈述事实,没有任何情绪,“一次性加密卡,基站信号被多次中转,最终指向境外。对方很谨慎。”
秦知鸢的心沉了一下。连江述砚都查不到?这个神秘人到底是谁?是敌是友?他或者是她提供线索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利用她引出江二姑?还是借江述砚的手除掉殷伟?无数个疑问在她脑海中盘旋。
“到了之后,跟紧我。任何行动,听我指令。”江述砚终于抬起头,目光锐利如鹰隼,直直刺入秦知鸢眼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江二姑的人不是保安,是亡命徒。一旦被发现,后果你承担不起。”
那眼神里的冰冷和警告,让秦知鸢瞬间清醒。这不是一场游戏,而是真正的刀尖舔血!她用力点了点头:“明白。”
车子驶离市区,进入一片高档别墅区。江述砚关闭了车灯,凭借着微弱的月光和导航,如同幽灵般在寂静的林荫道上穿行。最终,他将车子停在距离殷伟别墅还有几百米外的一片茂密树影下。
“下车。”江述砚熄火,动作利落地解开安全带,从车座下方摸出一个黑色的小型背包背上,又递给秦知鸢一个微型的、带夜视功能的便携摄像机和一个无线耳麦,“戴上。保持静默。”
秦知鸢依言照做。耳麦里传来江述砚低沉清晰的指令:“测试,收到回复。”
“收到。”秦知鸢压低声音。
江述砚点点头,率先推开车门,身影如同鬼魅般融入夜色。秦知鸢紧随其后,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一步都踩在松软的草地上,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凌晨的寒意包裹着她,但她感觉不到冷,只有高度紧张带来的燥热和手心不断渗出的冷汗。
别墅的轮廓在月光下显现出来,带着一种沉睡巨兽般的压迫感。周围寂静得可怕,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江述砚带着她,利用树木和景观雕塑的阴影,悄无声息地向后院靠近。他动作矫健而专业,显然对潜入和侦察极为熟稔。
两人终于潜行至后院围墙外。江述砚示意秦知鸢蹲下隐蔽。他拿出一个巴掌大的热成像仪,对着院内快速扫描。
“两个热源,移动轨迹固定,是巡逻保安。间隔十分钟。”江述砚的声音透过耳麦传来,冷静得可怕,“梧桐树在院子东南角,距离主楼较远,是监控盲区。但树下第三块石板…”他停顿了一下,热成像仪对准那个位置,“热源异常。”
秦知鸢的心猛地揪紧:“异常?什么意思?”
“石板下方有微弱的、持续的热源散逸…像是…电子设备长期运行或埋藏物自身散发的微弱热量。”江述砚的语速依旧平稳,却让秦知鸢感到一股寒意。录像带?还是…别的什么?
“等巡逻过去。”江述砚做出决断。两人如同石雕般隐藏在围墙的阴影里,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无比煎熬。
终于,两个保安的身影慢悠悠地晃了过去,手电筒的光柱在远处晃动。江述砚抓住时机,动作快如闪电,双手在围墙借力一撑,矫健地翻了过去,落地无声。他迅速转身,向墙外的秦知鸢伸出手。
秦知鸢咬咬牙,抓住他冰冷而有力的手。一股强大的力量传来,她感觉自己被轻易地提了上去,然后稳稳落地。江述砚的手在她站稳后立刻松开,没有丝毫停留,仿佛刚才的接触只是完成一个必要的步骤。
“跟上。”他低语一句,矮身快速向东南角的梧桐树移动。
秦知鸢压下心头那一丝异样,紧跟其后。巨大的梧桐树冠在夜风中发出沙沙的轻响,投下浓重的阴影。树下铺着青石板。江述砚精准地找到第三块石板,蹲下身,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带有吸盘和微型切割钻头的工具。
他动作极其小心,将吸盘固定在石板边缘,然后启动了无声钻头。细微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震动声响起。秦知鸢紧张地环顾四周,心提到了嗓子眼。
几分钟后,石板被无声地撬开一条缝隙。江述砚戴上特制的薄手套,小心地将石板移开。下面是一个浅坑,坑里果然埋着一个用多层防水油布包裹着的、约莫A4纸大小的扁平物体!
找到了!秦知鸢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激动和紧张让她浑身微微发抖!
江述砚没有立刻去拿。他再次拿出热成像仪,仔细扫描那个包裹,又谨慎地用一根细长的探测棒在包裹周围探了探,确认没有连接任何触发装置。然后,他才极其小心地伸出手,将那个包裹从土坑里取了出来。
包裹入手有些沉,带着泥土的湿气和寒意。江述砚没有打开,迅速将其放入背包的隔层中。
“撤。”他简洁下令,迅速将石板复位,尽量恢复原状。
任务完成得异常顺利,顺利得让秦知鸢感到一丝不安。江二姑的眼线呢?难道只是虚张声势?还是…他们已经被江述砚的人无声地解决掉了?她不敢问。
两人原路返回,翻出围墙,迅速隐入树影,向停车的地方潜行。整个过程寂静无声,如同从未发生。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靠近宾利车的时候,江述砚的脚步猛地顿住!他迅速抬手,示意秦知鸢停下隐蔽!
秦知鸢立刻屏住呼吸,顺着江述砚警惕的目光看去。只见在他们停车位置不远处的另一片树影下,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车灯是熄灭的,但借着微弱的月光,秦知鸢看到驾驶座上似乎坐着一个人影,正静静地望着他们这个方向!
是江二姑的眼线?!他们被发现了?!
秦知鸢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四肢百骸!她下意识地看向江述砚。
江述砚的脸色在阴影中看不真切,但秦知鸢能感觉到他身上瞬间散发出的、比夜色更浓重的冰冷杀意。他没有动,只是静静地注视着那辆黑色轿车。
几秒钟的僵持,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出乎意料的是,那辆黑色轿车的驾驶座车窗,缓缓降下了一半。没有灯光亮起,只有一张模糊的脸在黑暗中显现。那人似乎朝江述砚的方向,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然后,车窗无声地升起。黑色轿车如同幽灵般启动,悄无声息地滑出树影,汇入道路,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没有冲突,没有对峙,只有一个模糊的点头示意…然后对方就离开了?
秦知鸢惊疑不定地看向江述砚。江述砚身上的杀意缓缓收敛,但眼神却变得更加深邃莫测。他收回目光,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不是江二姑的人。”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秦知鸢,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她的灵魂:
“是你那位‘神秘朋友’的…见面礼。”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