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的清辉漫过废区锈蚀的钢铁骨架,将地面的碎玻璃照成一片银鳞。
凌烬走在最前,战术靴碾碎一块焦黑的砖块——那是三天前与幻渊交战后留下的痕迹。
他能听见身后天翔的咒纹在滋滋作响,红光透过护腕缝隙渗出来,像团被束缚的火;月舞的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金属摩擦声轻得像蛇吐信;墨渊的脚步始终与他保持半臂距离,配枪上了保险的咔嗒声,是此刻最稳定的节拍。
左前方三米,地刺陷阱。灵心突然压低声音。
她的灵能感知像张无形的网,此刻正泛着淡蓝色微光缠绕在众人脚边。
凌烬顺着她视线望去,水泥地面的细缝里果然透出金属冷光,与三天前在码头截获的情报图分毫不差——那是幻渊用来对付夜狩的惯用手段。
绕半米。墨渊的手掌虚按在凌烬后颈,这是他们搭档七年来最默契的暗号。
凌烬往左错开半步,邪神意识突然在脑内炸响,像有人拿锈迹斑斑的锥子猛戳太阳穴:血,新鲜的血。他瞳孔骤缩,这才发现地刺尖端凝着半滴未干的红,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紫——不是人血。
幻渊提前两天换了陷阱。凌烬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左臂的铆钉纹路开始发烫。
他摸向腰间战术刀,刀柄还带着灵心今早擦拭时的温度,情报滞后了。
正常。墨渊的拇指抹过枪柄刻痕,那是他记录凌烬受伤次数的标记,他在学我们。
话音未落,月舞突然旋身甩出三枚飞针。
最前面的阴影里传来闷哼,一个披着破布的守卫栽倒在地,额心插着淬了灵毒的细针——那是玄婳改良的药剂,此刻正顺着血液腐蚀着守卫的灵体。
凌烬盯着那具逐渐透明的躯体,后槽牙咬得发疼:守卫的脖颈处,爬着与他左臂相似的黑莲花纹路。
献祭链延伸到守卫了。天翔的咒纹突然暴涨三寸,红光映得他眼尾发红,我妹妹死的时候,伤口就是这样的纹路。
凌烬能感觉到邪神意识在翻涌,像是有无数条湿滑的蛇在血管里游窜。
他攥紧战术刀,刀柄上灵心刻的守字硌着掌心,那是三天前她哭着在他昏迷时刻下的:你是你自己,不是什么邪神。
地下三层的金属门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凌烬伸手触碰门把,锈屑簌簌落在手背,混着汗液刺痛皮肤。
门内传来若有若无的吟唱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说话,又像是某种古老生物的呜咽。
他推开门的瞬间,浓重的血腥气裹着腐叶味涌出来,天翔立刻捂住口鼻,月舞的匕首在掌心渗出幽蓝光芒——那是灵能过载的征兆。
祭坛比想象中更大。
十二根刻满诡纹的石柱撑起穹顶,每根柱子上都钉着一具扭曲的尸体,他们的眼睛被挖去,空洞的眼眶里塞满发光的魂晶。
祭坛中央站着的人,却比这些尸体更让凌烬血液凝固。
幻渊穿着月白色长袍,腰间悬着的不是驱魔师的符袋,而是一串用人类指骨串成的项链。
他的左眼是正常的琥珀色,右眼却泛着与凌烬相似的幽绿——那是被邪神意识侵蚀的迹象。
当他转过脸时,嘴角咧到耳根,露出满嘴细密的尖牙:欢迎来到我的世界,凌烬。
阵眼核心。凌烬的声音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邪神意识在疯狂尖叫,告诉他幻渊心脏的位置,告诉他如何用战术刀刺穿那层灵能防护,你该庆幸,我来杀你了。
战斗来得比想象中快。
幻渊的左手突然暴长三尺,指甲变成黑色骨刃,直取凌烬咽喉。
墨渊的枪响了,子弹擦着凌烬耳际飞过,精准击碎幻渊腕骨处的灵能节点——那是他观察凌烬战斗时总结的弱点。
凌烬趁机旋身,战术刀划向幻渊心口,却在触到布料的瞬间被反弹,刀刃上迸出刺目的火星。
你学我?幻渊的笑声像碎玻璃,但你没学我的代价。他的右手突然爆出无数触须,每根触须顶端都长着眼睛,你以为切断献祭链就能赢?
看看这些——触须缠住最近的石柱,钉在上面的尸体突然睁开眼,眼眶里的魂晶开始剧烈震颤,他们的灵魂早和祭坛绑定了,杀我?
不过是换个阵眼罢了。
凌烬感觉左眼开始发烫,那是使用邪神之力的前兆。
他咬碎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开,强行压下翻涌的黑暗。
战术刀再次刺出时,左臂的铆钉纹路已经蔓延到肩头,皮肤下的肌肉在扭曲蠕动,像有什么活物要破体而出。
幻渊的触须缠上他手腕,那些眼睛同时睁开,凌烬突然看见无数画面:灵心被触须贯穿的惨状,天翔的咒纹被腐蚀成灰烬,墨渊的配枪掉在地上,枪柄刻痕被血染红。
不——他嘶吼着,邪神之力终于不受控制地爆发。
左臂的肌肉撕裂,黑色触须裹着脓血破体而出,直接洞穿幻渊的胸膛。
幻渊的琥珀色眼睛瞪得滚圆,嘴角却仍挂着笑:拖延够了。
话音未落,祭坛中央的诡纹突然泛起幽蓝光芒。
凌烬的触须刚要收紧,却发现幻渊的身体正在变透明,像被某种力量加速分解。
他听见天翔喊了句什么,声音却像隔着层毛玻璃;月舞的匕首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却比平时慢了半拍。
时间...不对。墨渊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他盯着手表,秒针正在倒转,幻渊在拖延时间,他——
幻渊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最后消散在逐渐闭合的诡纹里:这只是开始,凌烬。
当真正的祭品到达时,你所谓的守护,不过是个笑话。
凌烬松开触须,看着掌心滴落的黑血。
邪神意识的低语中,他听见灵心的尖叫,看见天翔在疯狂撕扯自己的咒纹,而墨渊的手表停在了零时零分——那是月全食的时刻。
祭坛角落的魂晶突然集体碎裂,碎晶里飘出的不是灵魂残片,而是无数细小的眼睛,正朝着地面的裂缝钻去。
他在等什么。凌烬按住剧痛的太阳穴,邪神意识突然安静下来,像在恐惧着什么,祭品...不是这些尸体。
月光从穹顶裂缝漏下来,照在祭坛中央的诡纹上。
凌烬这才发现,那些诡纹组成的图案,分明是一只闭合的眼睛——和他使用邪神之力时,眼底泛起的幽绿光斑,一模一样。
凌烬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邪神意识在识海翻涌成暗潮,却意外带着一丝警觉的颤音——这是他觉醒以来,那团混沌第一次表现出恐惧。
祭坛中央的诡纹正随着月相变化渗出幽蓝,像活物般沿着地面爬行,所过之处金属熔成黑浆,水泥绽开蛛网裂。
时间流速异常。墨渊突然扯住他后衣领向后猛拽,一发由魂晶驱动的弩箭擦着凌烬耳尖钉进石柱,幻渊在拖延月全食的临界点。他的配枪在掌心转了个花,子弹上膛的脆响混着天翔咒纹的爆裂声:需要切断他的时间锚点。
凌烬的左眼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幽绿光斑在眼底明灭。
他盯着幻渊逐渐透明的躯体,突然想起三天前灵心在医疗舱里颤抖的手——她当时捧着他的血样,说里面检测到时间锚点的碎片,是某种能扭曲因果的古神残秽。天翔!他反手抓住天翔手腕,将战术刀塞进对方掌心,去炸掉西北角的魂晶柱,那是阵眼的时间齿轮。
月舞,你绕后截住那些小眼,它们在往裂隙钻!
天翔的咒纹瞬间烧红半条手臂,他咬着牙点头,袖口渗出的血珠落在战术刀上,与刀柄的守字重叠成诡异的印记。
月舞的匕首划出银弧,割断两根缠向星语的触须,发梢沾着腐血却笑得更冷:敢动我星语的魂灯,我扒了那老东西的皮。她旋身时裙角扫过祭坛边缘,带起的风掀开了半幅诡纹,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血字——全是凌烬的名字。
好热闹。一声甜腻的轻笑突然穿透血雾。
梦魔从魂晶碎片里浮出来,长发如墨,眼尾点着猩红泪痣,却穿着与灵心同款的白色护士服。
她指尖绕着一缕银丝,那是凌烬昏迷时灵心落在他枕上的发:小烬烬,要不要看看真正的未来?
凌烬的太阳穴突突跳着,邪神意识突然安静下来,像在警惕某种更危险的存在。
他看见梦魔身后浮现出幻象:灵心被触须贯穿胸口,鲜血滴在她亲手刻的守字上;天翔的咒纹腐蚀成黑灰,只剩焦黑的手腕还攥着炸碎的魂晶;墨渊的配枪掉在地上,枪柄刻痕被血浸透,最后定格成他自己的脸——左眼完全变成幽绿,嘴角咧到耳根,正用触须绞碎整座城市。
假的。他咬着牙低吼,喉间尝到铁锈味。
右手不受控制地摸向心口,那里还贴着灵心今早塞的平安符,纸角被他的血浸得发红。
梦魔的幻象突然扭曲,变成他七岁那年的雨夜——他蜷缩在破庙里,邪神意识第一次觉醒,撕碎了要吃他的野狗。
血溅在供桌上,染脏了积善堂的木牌。
你害怕自己是怪物。梦魔的指尖抵住他眉心,幻象里的野狗突然长出无数眼睛,你害怕他们知道真相会离开,害怕你所谓的守护,其实是最锋利的刀——
够了!凌烬的邪神之力轰然爆发。
左臂的触须裹着黑血刺穿梦魔胸膛,右眼却在这时彻底失明。
他听见梦魔的尖叫像玻璃碎裂,看见她的身体里飘出一张羊皮纸——上面画着幻渊的心脏,用金线标着时间锚点的位置。原来...他的心脏就是锚点。他喘着粗气,左手摸索着捡起羊皮纸,指尖触到血迹未干的字迹:杀心脏,破时间。
墨渊的枪声响在耳畔。
子弹精准穿透幻渊左肩,逼得他透明的躯体重新凝实。
凌烬的触须突然收缩,将梦魔的残魂绞成碎片,碎片里飘出最后一句话:月全食...祭品是你
凌烬!灵心的尖叫穿透血雾。
她的灵能网突然泛起刺目红光,像被什么东西灼烧:祭坛的诡纹在吸收你的邪神之力!
它们在复制你的瞳孔!
凌烬这才发现,祭坛中央的眼睛诡纹正在缓缓睁开,每道纹路都与他眼底的幽绿光斑完全重合。
幻渊的笑声从四面八方涌来:你以为我拖延时间是为了救自己?
不,我在等你的邪神之力彻底激活这双眼睛——当它与你的瞳孔共鸣,深渊裂隙就会吞噬整座城市,而你,会是最好的祭品!
墨渊!凌烬的右手死死攥住羊皮纸,邪神意识突然疯狂涌动,将失明的右眼疼得几乎要炸裂,打他心脏!他的触须裹着黑血刺向幻渊心口,左手的战术刀却反向抵住自己左臂——那里的触须已经开始腐蚀他的骨骼,天翔!
炸掉所有魂晶柱!
月舞!
拦住那些小眼!
天翔的咒纹在这一刻彻底失控,整只手臂炸成血雾,却在爆炸前将炸弹塞进了最后一根魂晶柱的缝隙。
月舞的匕首染满黑血,每刺出一刀都带起一串小眼的尖叫,她的裙摆被划得破烂,露出小腿上深浅不一的旧伤——那是她替星语挡刀留下的。
星语的魂灯在她掌心剧烈震颤,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前,突然射出一道金光,暂时封住了地面的裂隙。
幻渊的心脏终于暴露在众人面前。
那是颗裹着幽蓝诡纹的肉瘤,每跳动一次,祭坛的眼睛就睁开一分。
墨渊的子弹穿透空气的尖啸声里,凌烬的触须同时刺中目标。
黑血与金血同时飞溅,幻渊的琥珀色眼睛终于失去焦距:你赢了...但仪式...已经启动...
地面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凌烬踉跄着扶住石柱,失明的右眼突然流出黑血,却让他看到了更恐怖的画面——整座城市的地下,无数与祭坛相同的眼睛诡纹正在苏醒,它们的瞳孔全部对准了他。
灵心的灵能网彻底崩溃,她瘫坐在地,颤抖着指向穹顶:月...月全食开始了...
月光被完全遮蔽的瞬间,祭坛的眼睛诡纹彻底睁开。
凌烬听见无数人的尖叫穿透地面,看见远处的摩天大楼像被无形的手揉捏,玻璃幕墙成块坠落。
墨渊突然拽住他往门口跑,天翔的残臂在血雾中摸索着抓住月舞的手腕,星语的魂灯在碎裂前最后一次亮起,照见地面裂开的细缝里,爬出无数与幻渊右眼相同的幽绿眼睛。
基地要塌了!月舞的匕首砍断一根坠落的金属支架,火星溅在凌烬脸上,烫得他清醒了些。
他回头看向祭坛中央,幻渊的尸体正在快速腐烂,而那只睁开的眼睛诡纹,正随着地面的震动,缓缓...转向了他们。
整座废区基地突然剧烈震动,头顶的钢铁骨架发出垂死的呻吟。
凌烬被墨渊护在怀里撞向安全门,余光瞥见祭坛的眼睛诡纹渗出幽绿光芒,像有生命般爬向地面的裂隙——那是深渊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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