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彻底完了。
“我真特么服了。”
“圣二,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骂脏话。”
身旁传来一道声音。
我像具摆好的尸体般直挺挺盯着天花板。
闻言懒洋洋地侧过头,看向刚才训斥我的人。
他正坐在地板上,单膝抵着胸口,面前小桌上摆着几盘日式家常菜,此刻正用筷子扒拉着一碗米饭大快朵颐。
他身着黑色传统和服,脸上纵横交错的疤痕诉说着曾经经历的暴力,但在这些伤痕下,分明是张不超过二十岁的年轻面孔。
“起来吃饭,别等凉了。”
他头也不抬,闭着眼享受美食,嘴里塞着饭团含糊说道。
他当然能吃得这么心安理得。
毕竟不像我。
不过仔细想想,他其实和我一样惨,只是浑然不知未来会发生什么罢了。
你可能想问,我为何会陷入如此绝望的境地,甚至动了自我了断的念头?
答案很简单。
现在是1910年,而我,不知为何魂穿到了日本某个乡村。
更离谱的是,我竟然穿越回了整整110年前的过去。
怎么发生的?
我不知道。
没经历死亡,没被车撞,没被人捅……
前一秒我还在现代,下一秒就到了这儿,毫无征兆,没有逻辑。
其实,我昨天就发现自己穿越了。
一开始我还抱着幻想,以为是场梦,于是睡了一觉,结果第二天醒来,依然困在这个四岁小孩的身体里,困在这个堪称最糟糕的时代。
对历史不太了解的人,我来科普一下等待着我的未来。
作为生活在20世纪初日本的人,我将经历:第一次世界大战、夺走约15万人生命的关东大地震、第二次世界大战,还有广岛和长崎的两颗原子弹。
对了,希特勒也快掌权了。
真是“牛逼”的未来。
“我真的没救了。”
“你打算像条死鱼一样躺一整天?再不来吃,我就把你的份也解决了。”青年啃着饭团说道。
我又在地板上赖了几秒,才撑起身子。
看向眼前的男人。
我记得他叫健士,是我的大哥。
自从昨天穿越到这个时代,我逐渐找回了这具四岁身体的记忆。
家里共有七口人,今天除了我和哥哥,其他人都外出干活了。
他们以为我病了,因为昨天我表现得很不对劲,还睡了一整天,于是让哥哥留在家照顾我。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我向来受宠。
“我不饿,你吃吧。”我说。
哥哥只是耸耸肩:“随你。”
我起身走出房间,漫无目的地游荡,试图理清思绪、接受现实。
一切仍像做梦般不真实。
我走到庭院,一阵清风拂来,稍稍缓解了并不太糟的心情。
树叶沙沙作响,未被污染的空气充盈肺部。
太阳高悬天际,柔和的暖意轻抚肌肤。
绿树仿佛也染上了这抹暖意,如翡翠般温润。
这是个美好的夏日,鸟鸣与虫吟交织,让我恍然置身梦境。
前世的我天生失聪,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声音。
若不是逐渐找回的记忆,适应起来恐怕更难。
我仔细聆听着世间种种声响,还有大自然的悠扬乐章,忽然觉得,或许一切并没有那么糟。
或许即便生于乱世,这也是重新开始的机会。
现在我有了真正的家人,从记忆来看,他们都很善良。凭借对未来的了解,我能避开即将到来的灾难,甚至在这个世界有所成就。
或许,这并非坏事。
不,这是天赐良机。
没错。
或许,我并不惨。
“我们回来了!”
母亲的声音率先传来,我小小的身子立刻跑向新家人。
哥哥健士跟在身后,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他曾参加日俄战争并幸存,是个很酷的人。
和他相处一整天后,我终于找回了所有记忆。
是的,我的记忆。
回忆涌来时我才意识到:我并非“魂穿”到小孩体内,而是真正作为婴儿重生,直到现在才想起前世种种。
“欢迎回家。”
我笑着说。
“哦——宝宝今天感觉好点了吗?”
母亲将我抱起,用脸颊蹭我的脸,身上散发着青草与泥土的气息。
毕竟家里以务农为生。
“嗯、嗯。”我红着脸笑了。
作为十七岁的灵魂,被当作婴儿对待固然尴尬,但被母亲宠爱的感觉,真好。
“父亲和其他人呢?”我问。
母亲笑着回答:“我提前回来做饭,你哥哥那家伙实在靠不住。他们很快就到家了。”
在母亲假装失望的目光下,哥哥尴尬地挠了挠头。
“圣二想帮妈妈做晚饭吗?”母亲转身,笑容灿烂。
她很美。
虽穿着沾满泥土的粗布衣裳,头发胡乱挽成发髻,全无精致打扮,却在我眼中宛如自然馈赠的珍宝。
“嗯。”我微笑着点头。
这,便是我新生活的开始。
三年时光转瞬即逝,我在这一世的生活远比前世充实。
我很幸福。
或许有人觉得难以置信,毕竟我初到这个世界时曾那般抗拒。
但幸福源自身边的人,而非所处的环境。
这是我亲身体会的真理。
因为在这第二次人生中,我有幸拥有真正爱我的家人。
即便生活在人类历史上最黑暗的时代,我又怎会悲伤?
当我终于拥有了家人,又怎能不笑对人生?
家中有父亲、母亲、哥哥和三个姐姐。
连我在内,七口之家虽在这个时代算小规模,却充满温情。
父亲和哥哥都是日俄战争后退伍的军官,家境优渥。
退役后,我们从城市搬到乡下,用抚恤金购置了大片农田和一幢小洋房,过上了他们向往的宁静生活。
能重生在这样的家庭,我自认受上天眷顾。
父亲和哥哥外表冷峻,内心却对家人无限温柔;
母亲和姐姐们美丽慈爱,整日变着法儿宠我。
我像只泰迪熊般被轮番疼爱,乐在其中。
作为家中幺子,我和二姐相差八岁,是典型的“老来子”,是这个家最惊喜的礼物。
但这份幸福并未长久,若我早知所处的世界真相,本该有所预料。
变故发生时,我七岁。
“谁能想到,一个Z世代的灵魂竟会爱上务农?”
我笑着抹去脸上的汗水。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