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团宠
第65章 暗巷密谈情（旧版）

商队的车轮碾过京城青石板时，天刚蒙蒙亮。

苏府门房远远瞧见苏字商旗，扯着嗓子喊了一嗓子三少爷回来了，门内便涌出身影——苏砚掀着棉袍下摆跑出来，林氏攥着帕子抹眼泪，大姐苏清月提着药箱，二哥苏明远怀里还揣着没吃完的芝麻饼。

云轩刚把念棠从马车上抱下来，苏砚的手就悬在半空抖了三抖。

小团子脸上的擦伤结着淡痂，额角还沾着草屑，他喉结动了动，到底没敢碰，只哑着声问：疼不疼？

念棠立刻从云轩怀里挣出来，扑过去揪住苏砚的衣角。

她的小手指蹭过他手背，摸到一层薄茧，想起在驿站时三哥说阿爹这半月在铺子里守到三更，便仰起脸软乎乎道：不疼的，阿爹的手手才疼。

苏砚眼眶猛地一热。

林氏忙把念棠接过去，却见小团子从斗篷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糖画——是云轩收在衣襟里的那只红尾巴兔子，阿爹看，这是三哥给我买的，可甜了。

正堂的炭盆烧得噼啪响。

云轩把染血的刀鞘和糖画摆上桌时，苏砚的手指捏着茶盏，指节泛白。铁狼......他摩挲着刀鞘上的狼头刻纹，三年前在淮南劫过盐商，后来销声匿迹。

阿爹，那人喊苏家该还债。念棠跪坐在软榻上，小脚晃呀晃，他眼睛红红的，像阿大（注：苏府老狗）护崽时的样子。她歪着脑袋回忆，不是为了钱，是......是恨。

苏明远啪地拍了下桌子：难怪咱们往江南运的丝绸总比别家慢半程，合着有人暗中使绊！苏清月捏着念棠的手腕看伤，闻言抬眼：上个月周掌柜说扬州码头多了帮扛活的外乡人，莫不是...

先别急。苏砚压了压手，目光扫过桌上的证物，明儿我去拜会刑部的张大人，云轩带念棠......

三哥陪我去城郊！念棠突然扑过去拽他袖子，小奶音裹着股子韧劲，驿站阿伯说，劫道的狼队里有个瘸腿的，上个月在西庄讨过水喝。

云轩刚要开口劝她歇着，却对上那双乌溜溜的眼睛——昨日在山道上，这双眼睛在箭雨里都没眨过，此刻却沾着点央求的水光。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摸了摸她脸上的痂：成，但要听三哥的。

次日清晨，晨雾还未散尽。

云轩牵着念棠的手走在城郊小路上，她的兔毛斗篷沾了露水，软乎乎的像朵会走路的棉花。

转过山坳，青瓦白墙的西庄就立在晨雾里，可村口的几个村民见了他们，要么低头搓草绳，要么扛起锄头往反方向走。

阿婆好呀。念棠松开云轩的手，颠颠儿跑到个拎竹篮的老妇人跟前，您篮子里的菜菜好香，是新摘的吗？老妇人缩了缩脖子，竹篮里的青菜晃出几滴露水，苏、苏小姐好。话音未落便加快脚步。

云轩皱眉要上前，却被念棠拽住。

小团子踮脚从斗篷口袋里掏出个油纸包，窸窸窣窣打开——是二哥塞给她的桂花糖，在晨雾里泛着蜜色的光。

她举着糖跑到几个蹲在墙根玩石子的孩子跟前：糖糖要分给乖宝宝哦，谁告诉棠棠，昨天有没有穿皮袄的叔叔来过？

孩子们眼睛立刻亮了。

扎羊角辫的小丫头舔了舔嘴唇：我要！虎头虎脑的小子凑过来：我见过！

大胡子叔叔，腿一瘸一瘸的！念棠蹲下来，把糖块挨个塞进他们手心，发顶的小揪揪跟着晃动：那叔叔说什么了吗？

他说......小丫头咬了口糖，含糊不清，说苏家的货船该沉，说要让苏老爷......她突然被人捂住嘴。

穿粗布褂子的老头不知何时站在墙根，手背上全是老茧，眼神却发颤：小娃娃家懂什么。他松开手，小丫头立刻躲到念棠身后，拽她斗篷：爷爷骗人，昨晚那叔叔还给爷爷酒喝！

老头的肩膀垮了。

他蹲下来，粗糙的手指碰了碰念棠手背上的擦伤，喉结动了动：铁狼说......说苏家二十年前欠了人命。

他让咱们别多嘴，否则......他指了指村口歪脖子树上的刀痕，否则像那棵树。

云轩的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指节泛白。

念棠却握住老头的手，把最后两块糖塞进他掌心：爷爷别怕，棠棠的阿爹可厉害了，他会保护好人的。老头低头看着糖块，阳光穿透晨雾，在糖上折射出细碎的光，像极了他小孙女去年过年时眼里的光。

铁狼住在北坡破庙。他突然压低声音，昨晚他喝多了，说下月初八要断苏家的盐路......

山风卷着晨雾掠过村口。

云轩把念棠的斗篷系紧，转身要往回走，却见她蹲在地上，正给刚才躲起来的小丫头擦沾了泥的鞋面。

阳光透过雾霭洒在她发顶，把小揪揪染成暖金色。

与此同时，东街茶棚里，李勇捏着茶碗的手顿了顿——邻桌两个汉子正低声说话：铁狼那批货......他摸了摸怀里的短刀，起身时茶钱落得极轻。

而城南码头，阿强掀开最后一块油布，盯着底下潮湿的丝绸卷，指尖划过一道整齐的刀痕，眼神沉得像深潭。

东街茶棚的竹帘被穿堂风掀起一角，李勇的短刀在怀里硌得肋骨生疼。

邻桌两个汉子的话音裹着茶香钻进耳朵——铁狼那批货......他喉结动了动，指尖在桌沿轻轻叩了两下，装作添茶的模样侧过身。

当年要不是苏家使阴招截了广源号的盐引，铁头哪会被赶出门？络腮胡灌了口粗茶，碗底磕得桌板响，那老东西现在倒成了苏府的座上宾，铁头在山里啃冷馍！

李勇的手指猛地攥紧茶钱。

他想起昨日在驿站看到的血痕，想起小念棠脸上的擦伤，后槽牙咬得咯咯响。

竹帘又被掀起，卖糖葫芦的小贩吆喝声传来，他借机将碎银往桌上一丢，粗声喊了句结账，转身时袍角带翻了茶碗，褐色茶汤泼在络腮胡裤腿上。

对不住！他弓着背赔笑，眼角余光扫过对方腰间的狼头腰牌——和云轩带回来的刀鞘刻纹分毫不差。

待出了茶棚，他摸出怀里的短刀，刀锋在晨光里闪了闪，大步往苏府方向去了。

城南码头的咸湿海风裹着鱼腥味钻进鼻腔。

阿强掀开最后一块油布时，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潮湿的丝绸卷上，一道三寸长的刀痕像条狰狞的蛇。

他指尖轻轻一挑，断裂的丝线扎进指腹，血珠混着海水的咸涩味在舌尖漫开。

强哥，新来的伙计小柱子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码头上的老船工说，那铁狼从前是广源号的护院。

三年前广源号跟咱们抢两淮盐引，最后苏老爷赢了......

阿强的手重重按在油布上，丝绸被压出褶皱。

他想起苏砚这半月在铺子里熬红的眼，想起念棠从马车上扑进老爷怀里时，那张小脸上还沾着草屑。去把老船工请来。他扯下头巾擦了擦手，头巾上还沾着昨夜查货时蹭的泥，要活的。

待念棠和云轩回到苏府时，正厅的炭盆已烧得火旺。

小团子的兔毛斗篷上沾着晨露，却顾不上烤火，踮着脚从云轩怀里挣出来，拽着他往书房跑：三哥快拿纸墨，咱们把阿公说的、李叔听的、强哥查的，都画成小圈圈！

云轩被她拽得踉跄，却由着她把自己按在书案前。

念棠跪坐在锦凳上，小手指在宣纸上戳出个小坑：铁狼恨阿爹，是因为二十年前的人命？

还是三年前的盐引？她歪着脑袋，发顶的小揪揪晃呀晃，驿站阿伯说他喊苏家该还债，还债......

棠棠。云轩抽了张纸垫在她手下，免得戳破了，赵大人晌午来府里，咱们把这些给他看好不好？

小团子立刻眼睛发亮：好呀！

要把瘸腿叔叔的模样画给赵大人，还有北坡破庙的位置！她趴在案上，用炭笔歪歪扭扭画了座尖顶的庙，又在旁边画了只瘸腿的狼——狼尾巴上还点了个红点，像极了云轩给她买的糖画兔子。

赵大人来的时候，正撞见念棠举着画纸往他怀里扑。

他慌忙接住软乎乎的小团子，就听她奶声奶气说：赵伯伯看，铁狼在这里！

他要断阿爹的盐路，初九！

云轩递上整理好的线索，赵大人的手指在广源号三个字上顿了顿。

他抬眼看向云轩：苏三公子可知，广源号的老东家正是先皇奶娘的侄孙？见云轩皱眉，他又低头摸了摸念棠的发顶：小丫头画得真像，赵伯伯这就去调巡城卫的卷宗。

赵伯伯要保护阿爹哦。念棠捧住他的脸，软乎乎的小手掌捂着他冻红的耳垂，阿爹的手手有好多茧，都是为了给我们买糖画。

赵大人喉结动了动。

他把画纸小心收进袖中，起身时朝云轩拱了拱手：三公子且宽心，赵某今夜便去刑部查铁狼的案底。

月上柳梢时，书房的烛火仍在跳动。

念棠趴在地图上，鼻尖几乎要贴到纸页，小手指沿着青溪山的山路划了道线：三哥你看，这里是驿站，这里是西庄，铁狼要从北坡下来劫盐车......她突然抬头，眼睛亮得像星子，咱们在山坳里埋伏人好不好？

阿大（老狗）的鼻子最灵，让它先去闻闻！

云轩看着她认真的小脸，喉间发紧。

他想起昨日山道上，箭雨劈头盖脸落下来时，这小团子把他的手往怀里塞，说三哥手手冷；想起她蹲在村口给小丫头擦鞋，阳光把发顶染成暖金色。

此刻她指着地图的样子，像极了苏砚在铺子里算账时的专注——原来最像阿爹的，从来不是他们这些亲儿子。

好。他伸手把她散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听棠棠的。

后半夜的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纸上。

苏砚站在廊下，看着书房里晃动的两个影子，手里攥着李勇刚送来的密报。

云轩的声音隔着窗户飘出来：阿爹，明日我去青溪山踩点。念棠的小奶音跟着响起：我也去！

我给阿大带肉骨头！

苏砚摸了摸腰间的狼头刀鞘，指腹蹭过那道浅浅的刻痕。

他想起三年前跪在广源号门前求盐引时，对方把算盘砸在他脚边；想起昨夜阿强红着眼说那刀痕是故意留的，是警告。

雪粒子落在他肩头，他却觉得心里烧得慌——这次，他要让所有敢动苏家的人，都尝尝被护着的滋味。

明儿让厨房多备些糖画。他对着虚空说了句，转身往库房走去。

那里堆着新置的精铁护具，每副护心镜上都刻着苏字。

晨雾未散时，苏府门房又扯着嗓子喊起来：三少爷带小祖宗出门了！而西跨院的马厩里，几匹油光水滑的青骢马正喷着白气，马背上的行囊里，除了干粮和护具，还塞着半油纸包桂花糖——是念棠非要给伏兵的甜嘴糖。

苏砚站在台阶上望着他们的背影，手按在胸口。

那里贴着念棠昨夜塞给他的糖画，红尾巴兔子的耳朵被揉得有点皱，却依然甜得人心发颤。

他知道，用不了多久，那支插着苏字商旗的车队又要出发了。

这一次，车轮碾过的不只是青石板，更是所有阴谋的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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