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暮色漫进苏府正厅时,苏砚手里的信纸已被攥出褶皱。
他盯着信末帝师门下四个墨字,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将茶盏重重一磕:反了天了!
说我苏家长子的同窗要挟天子?
当我苏砚是泥捏的?
念棠正蜷在软榻上剥蜜橘,闻言指尖微顿。
蜜瓣的甜汁渗进指缝,她却顾不上擦,蹬着小棉鞋扑到父亲膝前:爹爹别气呀。她仰起脸,眼尾还沾着方才和阿福数花瓣时蹭的胭脂,您瞧这信——她踮脚抽走信纸,指着友字的提钩,写这个字的人,右手小拇指少了半截。
你怎知?苏砚愣了愣,火气消了两分。
昨日在王大人花厅,张明递茶时我瞧见的呀。念棠把蜜橘瓣塞进父亲掌心,他端茶盘用左手,袖口漏出半截断指。
这信和恐吓箭上的笔迹,钩角都往左边歪呢。她肉乎乎的手指在信纸上比画,要是爹爹现在递折子,皇上只会想苏家急了。
苏砚的指节慢慢松开。
他望着女儿发顶晃动的银铃铛,忽然想起三年前雪夜,那个裹在破襁褓里的小团子,也是这样仰着脸,用冻红的小手拽他袖口:阿爹手手冷。
那依你说?
三哥去王大人府上。念棠爬到他腿上,像只小松鼠似的蹭着他下巴,把策论草稿、和李四的往来书信,还有张明塞哑药的药包都带上。
王大人最恨科举舞弊,他看了这些,自然知道谁在捣鬼。
苏云轩正抱着一摞纸站在门口,闻言耳尖发红:妹妹...
三哥的字最工整啦。念棠扭头冲他笑,梨涡里盛着蜜橘的甜,王大人要的是证据,又不是哭闹。
第二日辰时,苏云轩的青衫还沾着晨露,便跟着苏砚进了王大人府。
念棠蹲在门廊下,看阿福扒着门缝张望,小脑袋晃得像拨浪鼓:王大人摸胡子了!
三公子递纸了!
未时三刻,苏云轩回来时,腰间多了块王大人赏的墨玉牌。
他攥着温热的玉牌,声音发颤:王大人说,这案子移交大理寺。
那封匿名信呢?念棠正给院里的雪梅浇水,水珠溅在她绣着桃枝的鞋面。
王大人烧了。苏云轩喉结动了动,他说......苏家小娘子通透得紧。
当夜,念棠翻出苏砚压在箱底的旧账本。
阿福举着烛台,看她用红笔圈出陈大人借银十两李通判送梅树两株,忽然拽他衣袖:明儿去陈府,你记得带两盒桂花糖。
陈夫人最爱这个。
小娘子要做什么呀?阿福挠头。
给爹爹攒名声呀。念棠趴在桌上写帖子,当年爹爹落魄时,这些叔叔伯伯帮过我们。
现在要让大家知道,苏家不是平白起来的。
接下来七日,念棠的小布鞋踏遍了半条朱雀街。
陈府的老管家摸着她塞来的糖盒直乐:苏小娘子这是要写话本?李通判的夫人拉着她的手掉泪:当年苏老爷把最后半袋米送我家,自己啃了半月菜根......阿福的布包里渐渐鼓起来,全是苏砚忠直苏门守礼的证词,念棠用娟秀的小楷誊抄成册,封面题了《旧识录》。
大理寺公审那日,念棠被苏砚护在身后。
堂下,张明跪在青石板上,额角抵着地面:是...是周先生让小的干的。
他说苏三公子的策论要坏了他们的局......
王大人一拍惊堂木,声音震得房梁落灰:呈《旧识录》!
老陈大人颤巍巍站起来:苏砚当年......李通判夫人抹着泪:苏老爷......满朝官员交头接耳,原本冷着的目光渐渐热了——原来这崛起的苏府,根基是二十年攒下的人心。
退堂时,吏部侍郎拍了拍苏砚的肩:苏老弟,明儿来我府上吃茶?
暮色漫进苏府后园时,念棠独自站在水榭边。
池水里的晚霞碎成金片,她望着自己的倒影呢喃:原来呀,不只是我们在守着家......
小娘子?阿福的声音从廊下传来,厨房说今晚做糖蒸酥酪,赵妈妈正和张婶子......
念棠转身要走,眼角余光忽然扫到假山后一抹暗影。
风掀起那人衣角,金线绣的凤凰在暮色里闪了闪,像只藏在云里的鸟。
阿福,她拽了拽小厮的衣袖,明儿去佛堂多捐两盏长明灯吧。
远处,厨房方向隐约传来争执声:这燕窝粥该先给老爷......三公子读书辛苦......
念棠歪头笑了,发顶的银铃铛轻响。
她踩着落满桃花的石子路往厨房跑,小靴子踢起的花瓣里,藏着苏家最暖的烟火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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