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晨光刚爬上苏府青瓦,门环就被拍得咚咚响。
念棠正趴在廊下石凳上用树枝画小鸭子,忽听院外传来尖嗓子:苏府医馆害人!
我家娃喝了药直吐黄水!她小短腿一蹬跳下石凳,发间的绒花颤巍巍晃着,刚跑到二门就被林氏拦住。
娘,我去看看。念棠拽着继母的裙角,奶音里带着急。
林氏低头见她眼尾还沾着晨起的软毛,心尖一软,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朱漆大门刚打开条缝,嘈杂声就涌了进来。
数十个百姓挤在青石板上,有妇人抱着哭闹的孩子,有老汉捂着肚子直哼哼,最前面的粗布汉子撸着袖子:昨日还说你们药好,今儿我家三个娃全躺炕了!
刘二不知何时挤到人群前,腰间铁尺磕得门框响:都别急!
昨日公堂上赵药师刚认了罪,难不成有人趁机生事?他话音未落,人群里突然冒出个白胡子老头:生事?
我亲孙子喝了苏府的参汤,到现在还说胡话!
念棠踮脚往人堆里瞧,发现那老头袖角沾着靛蓝染料——和昨日赵药师鞋底的颜色好像。
她小眉头皱成小包子,悄悄拽了拽刘二的裤腿:阿叔,他们手里的药包...
刘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几个百姓正举着皱巴巴的纸包,封口处的苏记印泥颜色发暗。
他蹲下来,指腹蹭了蹭念棠发顶:小福桃看出啥了?
这些药包的绳子是麻线。念棠掰着小手指,林姨包药都用棉线,说麻线扎手。她仰起脸,眼睛亮得像星子,阿爹说过,坏人总爱穿别人的鞋走路。
刘二猛地站起来,铁尺唰地抽出半截:都把药包交出来!人群霎时骚动,有几个百姓缩着脖子往后退。
念棠望着他们慌乱的脚步,突然扯了扯旁边五姐的裙角:姐姐,我们是不是该请个大官来瞧瞧?
苏五娘正攥着帕子绞得发皱,闻言低头看她。
小丫头的眼睛里装着整池春水,倒映着门楣上苏府二字——那是阿爹用最后半吊钱请先生写的。
她喉间发紧,轻轻点头:好,听阿棠的。
日头升到屋檐角时,林氏在药房翻旧账册的手突然顿住。
砚哥你看。她指尖压着泛黄的纸页,三个月前那批川贝,供货商是李记商行。苏砚凑过来,见账册末尾盖着枚朱砂印,正是李老爷的私章。
他指节抵着下颌,目光沉得像深潭:李胖子上月还说要和咱们合开药行,原是存着这心思。
阿爹!
院外传来念棠脆脆的唤声。
苏砚抬头,见小女儿牵着五娘的手跑进来,发辫上沾着药香。
五娘手里捧着个粗陶碗,碗里的水泛着幽蓝:阿爹你看,阿棠说新进的黄芪有问题。
念棠扒着桌沿踮脚,小手指戳了戳碗里泡开的黄芪:姐姐说这黄芪颜色像新染的布,我就泡了一碗。她歪着脑袋,和赵叔的毒粉变蓝一模一样!
苏砚捏起一片黄芪,指腹搓了搓——果然有股说不出的涩味。
他突然想起前日李老爷来府里,说要送最好的药材,当时念棠躲在他身后拽他衣角,小声说李爷爷的胡子在抖。
阿棠真厉害。五娘揉了揉她的脸,眼尾却泛了红。
念棠察觉到姐姐的情绪,扑到她怀里蹭了蹭:姐姐别难过,阿棠会把坏人找出来的。
月上柳梢时,念棠裹着小夹袄溜出了暖阁。
她光着脚踩在青砖上,凉得缩了缩脚趾,却咬着唇继续往书房挪。
阿爹的书房总锁着门,可今日门闩没插紧——定是阿爹故意留的。
她扒着门框往里瞧,书案上摆着封拆开的信,墨迹还没干透。
......苏氏药铺秘方......婚约......
念棠踮着脚爬上椅子,小手指蘸着口水翻开信纸。
最后一行字刺得她眼睛疼:待五娘嫁入李家,苏氏产业尽归我有。她想起五姐总对着窗棂发呆的模样,想起李老爷上次来府里时盯着五姐的眼神,小拳头攥得指节发白。
原来是想抢咱们的秘方。她小声嘀咕着跳下椅子,出门时撞翻了茶盏。叮的一声脆响惊得她缩成团,却听院外传来巡夜护院的脚步声,这才捂着扑通乱跳的心跑回暖阁。
次日清晨,念棠蹲在门墩上啃糖蒸酥酪,远远见刘二揣着铁尺走过来。
她舔了舔嘴角的糖渣,从兜里摸出张纸条塞进他手里:刘叔,你若去查李老爷的货船,说不定能发现点东西。
刘二捏着纸条,见上面画着艘小船,船底歪歪扭扭写着蓝泥二字。
他挑眉看向念棠,小丫头正晃着小脚丫啃酥酪,发间绒花在晨风中一颠一颠。小福桃又藏了啥宝贝?他笑着揉她的头,转身大步往码头去了。
阿棠。
五娘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裙角沾着晨露。
念棠仰起脸,见姐姐眼睛肿得像两颗红樱桃,忙把酥酪往她嘴里塞:姐姐吃,可甜了。
五娘含着酥酪,声音闷闷的:你怎么知道他会去查?
念棠笑眯眯地晃着小脚丫,鞋尖沾着点蓝泥——和昨日李老爷轿夫鞋底的颜色一模一样:因为昨天我看见他鞋底沾的是蓝泥,不是咱家药渣的颜色哦。
远处传来哒哒的马蹄声,刘二的身影越跑越远。
五娘望着那抹藏青官服,忽然明白阿棠说的人心是什么——那是比药香更浓的,把全家拢在一起的甜。
而此刻的李府码头上,艘盖着油布的货船正随着波浪轻晃。
油布下的麻袋里,泛着幽蓝的药粉正随着船身晃动,沙沙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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