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渐渐西沉,那如血的余晖轻柔地洒落在御花园的亭台楼阁之上,仿佛给它们都披上了一层暖金色的薄纱,美得如梦如幻。苏晚晚静静地伫立在花径的尽头,双眸紧紧地盯着墨修宸渐行渐远的背影,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转角处,她才缓缓收回目光。此时,一丝寒意如冰冷的蛇信,悄然爬上她的心头,令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她心里十分清楚,这场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的棋局,不过才刚刚拉开帷幕而已。而自己,就如同被困在棋盘中央的棋子,早已没有了后退的余地。
等到苏晚晚回到尚服局的时候,天色已然完全暗了下来。屋内,昏黄的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那微弱的光芒忽明忽暗,将墙上的人影映照得歪歪扭扭,犹如鬼魅一般,看上去显得格外诡异。她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到案前,缓缓坐下,右手的手指下意识地轻轻摩挲着那封伪造的密信,眼神却有些空洞,思绪早已飘到了九霄云外。皇后与淑妃之间的关系,原本就如同一层薄纸,如今这层纸已经被无情地撕开,裂痕越来越大。接下来的每一步棋,都需要她小心翼翼地斟酌,稍有不慎,就可能满盘皆输。然而,真正让她忧心忡忡、时刻挂在心头的,却是那位一直深藏在幕后、如同神秘暗影一般的三皇子。
夜深了,整个皇宫都陷入了沉睡之中,万籁俱寂。突然,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那声音细碎而急促,就好像有人正踩着满地的落叶匆匆赶来。苏晚晚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她警觉地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立刻落在了门缝透进来的那一抹黑影上。她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速度。片刻之后,门被轻轻地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矮小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闪了进来。那人动作十分熟练,反手便将门轻轻掩上,生怕发出一点声响。
来的人正是小禄子。
只见他身着一身灰色的衣服,衣服上还沾着一些灰尘,脸上也是脏兮兮的,显然是刚从宫外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他快步走到苏晚晚面前,恭恭敬敬地低下头,行了一个大礼。随后,他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片,双手颤抖着递到了苏晚晚的手中,眼神中充满了敬畏。
苏晚晚接过纸片,缓缓展开,只见上面是一串用炭笔写的字迹。那字迹虽然十分潦草,像是匆忙之间写成的,但每个字都清晰可辨。上面写着:“端妃近月频召旧医,疑与毒物有关。其贴身嬷嬷曾于三更外出,往东六宫方向而去。”看完这几行字,她的心猛地一沉,仿佛有一块巨大的石头重重地砸在了心上,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端妃,乃是墨修宸的生母。这位女子常年称病不出,就像被遗忘在了冷宫的角落里,几乎没有人会想起她。可如今,她却在这个微妙的时刻突然浮出了水面,这究竟意味着什么呢?苏晚晚闭上眼睛,脑海中迅速闪过前世的记忆碎片。那时的她还没有重生,只是一个默默无闻、毫不起眼的小宫女。在一次春宴之后,她莫名地中毒身亡。临死之前,她隐约听到有人在耳边低声议论:“是端妃动的手……为了她的儿子。”
原来,这一切根本不是巧合,而是一场精心策划已久的阴谋。苏晚晚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沉静得如同深不见底的湖水,看不出丝毫波澜。她看向眼前这个哑巴宦官小禄子,小禄子正低垂着头,神情显得十分紧张,但他的双脚却像钉在了地上一样,坚定地站在那里,仿佛只要苏晚晚一声令下,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为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苏晚晚轻声说道:“你做得很好。”她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却充满了赞赏。小禄子听了,先是怔了一下,随后用力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亮,那是得到认可后的激动和喜悦。
苏晚晚收起纸条,压低声音问道:“这些消息,你是怎么打听到的?”小禄子听到她的问话,先是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接着比了个写字的动作。苏晚晚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是他在司礼监当差的时候,偶然听到了几句别人的闲谈,又趁机偷看了几份还未归档的奏报,才得到了这些至关重要的消息。
苏晚晚微微颔首,心中对小禄子的利用价值又多了几分肯定。这孩子虽然不能说话,但却有着超乎常人的观察力和记忆力。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有着近乎偏执的忠诚,这在这复杂的皇宫之中,是十分难得的品质。
苏晚晚沉吟了片刻,然后说道:“接下来我要你做的事,可能会非常危险。你愿意继续帮我吗?”她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小禄子,想要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一丝犹豫。然而,小禄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眼神无比坚定,仿佛早已做好了面对一切危险的准备。
看到小禄子如此坚定的态度,苏晚晚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她站起身来,缓缓走到窗边,透过窗户望着夜色下的宫墙轮廓。那宫墙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高大、冷峻,仿佛一道无法逾越的屏障。她的声音低沉而冷静,说道:“那就从今晚开始,我要你密切盯着端妃那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些在深夜出入的人。记住,千万不要留下任何痕迹。”
小禄子再次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去。他的动作轻盈得就像一片随风飘落的落叶,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屋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烛火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映在墙壁上,好似一幅变幻莫测的画卷。苏晚晚重新坐回案前,从一旁取出一支朱砂笔,在纸上慢慢地勾勒出一幅简图。图中详细地画着东六宫的布局,每一处建筑都被她细致地描绘出来,而端妃所在的延禧宫则被重点标注了出来。她在旁边写下几个关键人物的名字:端妃、嬷嬷、旧医、墨修宸……她的指尖轻轻停留在“墨修宸”三个字上,眼神逐渐变得深邃起来,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思索之中。
如果前世的毒杀案真的是端妃所为,那么墨修宸是否知道这件事情呢?又或者,他只是被母亲无情地推上了一个早已精心安排好的棋盘,成为了这场阴谋中的一颗棋子而已?苏晚晚知道,她必须要弄清楚这些问题的答案。
第二天清晨,尚服局内依旧是一派井然有序的景象。众人各司其职,有的在整理衣物,有的在核对账目,每个人都忙忙碌碌的,仿佛昨日皇后与淑妃之间那场激烈的风波从未发生过一样。苏晚晚像往常一样,依次巡视各处。她仔细地检查账目,认真地记录采办清单,表现得温顺谦逊,就像一个乖巧懂事的下属。就连林掌事在一旁观察了许久,也没有看出她有半点异样。
然而,只有苏晚晚自己知道,她的心思早已不在这里了。午时过后,她借口要整理旧档,独自一人走进了库房。这里堆满了历年来的服饰账册和采办记录,堆积如山的纸张上布满了灰尘,整个库房里灰尘弥漫,光线十分昏暗,让人感觉有些压抑。她在里面翻找了好一会儿,灰尘沾满了她的衣裳和头发,但她顾不上这些。终于,她在最底层抽出一本封面泛黄的旧册子。那册子看上去年代久远,纸张已经变得十分脆弱。她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便看到了一行熟悉的字迹:“嘉庆六年冬,延禧宫端妃请安折一封,附带药方三张。”看到这行字,她的眼神骤然一凝,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了一般。
她继续往下翻,后面还有几张模糊的药材清单。其中一种名为“白芷”的香料旁,被人用朱笔圈了起来,并在一旁写着:“慎用”。苏晚晚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情。白芷,是一种常见的香料,在日常生活中经常可以见到。它具有提神醒脑的功效,很多人都喜欢用它来驱赶疲劳。但它也有一味副作用,如果与特定药物同用,会引发剧烈头痛,甚至会导致昏迷。而在前世的春宴上,她正是因为误食了含有白芷的点心,才导致身体失控,最终被人陷害致死。
她终于明白了。那场毒杀案,绝非单纯的意外,而是一场经过精心设计的谋杀。而端妃,极有可能就是这起谋杀案的幕后主使。但问题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仅仅是为了帮儿子清除前进道路上的障碍吗?还是说,在这背后另有隐情?苏晚晚合上册子,小心翼翼地将它藏入袖中,生怕被别人发现。然后,她转身离开库房。外面的阳光十分刺眼,她眯了眯眼睛,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接下来的几天里,苏晚晚一边继续在尚服局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像往常一样处理着各种琐事。但她的内心却一刻也没有放松,一边通过小禄子不断收集关于端妃的情报。她发现,这位一向低调的妃嫔近期确实频繁与外界接触。尤其是在夜间,常常有宫人趁着夜色的掩护,悄悄进出延禧宫,而且他们的行踪十分诡秘,仿佛在刻意隐藏着什么。
与此同时,苏晚晚也开始有意无意地在端妃面前露面。每次路过延禧宫的时候,她都会特意放慢脚步,装作不经意的样子。有时,她还会故意让红绳从袖口滑落,露出一小截鲜红的颜色,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醒目。她心里清楚,端妃一定会注意到这根红绳。
果然,某日午后,她在御花园中偶然遇到一位年长的宫女。那宫女自称是延禧宫派来送信的,说着便递给她一封盖有端妃印鉴的帖子,邀请她前往延禧宫一叙。苏晚晚接过帖子,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依旧十分镇定,但她的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她知道,自己等待的这一刻终于到来了。
这一夜,苏晚晚换上了一件素雅的淡青色裙衫,那裙子的颜色就像春天里刚刚长出的嫩叶,清新而淡雅。她又披上了一件薄纱斗篷,那斗篷在微风中轻轻飘动,仿佛一朵轻柔的云朵。她悄然踏入延禧宫的大门,殿内烛火幽暗,昏黄的灯光闪烁不定,营造出一种神秘而静谧的氛围。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还混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味道,让人闻起来有些不舒服。
她缓步走入正殿,只见端妃端坐在案前,身穿素色长袍,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眉宇间透着一股久居深宫的倦意,仿佛被岁月偷走了所有的生机与活力。两人的目光交汇的那一刻,苏晚晚微微一笑,优雅地屈膝行礼,说道:“奴婢见过端妃娘娘。”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就像山间的清泉流淌而过。
端妃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声音柔和却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你便是那个最近在尚服局崭露头角的苏姑娘?”苏晚晚低下头,恭敬地应道:“奴婢不过是个小小女官,何谈崭露头角,不过是尽本分罢了。”她的语气十分谦逊,没有丝毫的骄傲和张扬。
端妃沉默了片刻,忽然抬手示意身旁的宫女退下。待殿内只剩下她们二人时,她才缓缓开口说道:“你身上那根红绳,倒是很特别。”苏晚晚心中一震,就像被电击了一般,但她的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平静得如同没有一丝涟漪的湖面。她镇定地说道:“这是奴婢母亲留下的遗物,说是能辟邪保平安。”
端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良久,似乎在仔细判断她话中的真假。然后,她忽然低声说道:“你知道吗?多年前,我也曾送过一根红绳给一个人……那人后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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