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婉霜对着铜镜,将最后一缕青丝塞进玉冠中。镜中的少年眉目如画,一袭靛青色长衫衬得肤色如玉,腰间悬着一块普通白玉佩,活脱脱一个清秀世家公子。
小姐...不,公子这样打扮,连奴婢都认不出来了。芷兰捂着嘴惊叹。
宁婉霜沾了点黛粉描粗眉毛,压低嗓音道:记住,我今日去探望外祖家,任何人来问都这么说。
她从暗格取出一张药方——这是昨夜翻遍母亲医书找到的线索。
母亲去世前半年的脉案上,记载着服用过一种名为雪灵芝的珍稀药材,而开方的正是城南济世堂的孙大夫。
若我日落前未归,就把这封信交给秦昭将军。宁婉霜将一封信塞给芷兰,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城南济世堂是京城最老字号的药铺,据说连皇宫大内都常来采购药材。宁婉霜迈入店门时,一股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
这位公子需要些什么?掌柜热情迎上来。
宁婉霜刻意压低声音:家父旧疾复发,需一味雪灵芝入药。
掌柜面露难色:雪灵芝极为罕见,小店目前
济世堂号称京城药材最全,连这点东西都没有?宁婉霜故意提高声调,引得店内几个客人纷纷侧目。
公子息怒。掌柜擦了擦汗,实不相瞒,最后一株雪灵芝刚被那位公子订下。
顺着掌柜手指方向,宁婉霜看见柜台另一端站着个挺拔身影。男子一袭墨蓝色劲装,腰间悬着一柄古朴长剑,虽作寻常侠客打扮,通身的贵气却掩不住。
当那人转头时,宁婉霜险些惊呼出声——萧煜恒!他竟也微服私访到此?
萧煜恒显然没认出女扮男装的她,只是冷淡地扫了一眼:我的药包好了?
马上就好!掌柜忙不迭应道,转身去取药。
宁婉霜心念电转,快步走到萧煜恒身旁,拱手一礼:这位兄台,在下家中老父病重,急需雪灵芝救命,不知可否割爱?价钱好商量。
萧煜恒微微蹙眉,深邃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雪灵芝可治百毒,尊父是中毒了?
宁婉霜心头一跳,面上不显:家父早年征战边疆,中过蛮族毒箭,每逢阴雨天便旧伤发作。
这说辞是她早就想好的。边疆将士确实常用雪灵芝解毒,而萧煜恒作为皇子,对军旅之事应当有所了解。
果然,萧煜恒神色稍缓:既如此...
公子,您的药。掌柜捧着两个锦盒过来,雪灵芝和您要的其他药材都备齐了。
宁婉霜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其中一个锦盒:兄台既然需要其他药材,不如将这雪灵芝让与在下?
萧煜恒眸色一沉,也按住锦盒另一角:凡事讲究先来后到。
两人隔着柜台对峙,宁婉霜能感觉到他手掌传来的力道。奇怪的是,萧煜恒明明可以轻易夺走药盒,却似乎在克制着力道,怕伤到她似的。
二位公子别争了!掌柜急得直搓手,这样吧,这株雪灵芝不小,一分为二如何?
不行!两人异口同声。
宁婉霜急中生智:不如这样,我们各自写下需要雪灵芝的缘由,由掌柜评判谁更急需?
萧煜恒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有趣,就依你所言。
掌柜忙奉上纸笔。宁婉霜背过身,迅速写下解毒二字,眼角余光却瞥见萧煜恒写的是...查案?
这...掌柜看着两张字条,左右为难。
就在此时,药铺后院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是伙计的尖叫:走水了!快来人啊!
浓烟瞬间弥漫整个药铺。宁婉霜反应极快,抓起柜台上的湿布捂住口鼻,却发现萧煜恒已经箭一般冲向后院。
危险!她下意识喊出声,顾不得伪装嗓音,也跟着冲了进去。
后院火势凶猛,几个伙计手忙脚乱地提水救火,而一位白发老者——看样子是坐堂大夫——正被困在熊熊燃烧的药材库前。
孙大夫!快离开那里!掌柜在外面大喊。
宁婉霜心头一震——孙大夫?这不就是给母亲开药的那位?
还没等她行动,萧煜恒已经踹开摇摇欲坠的门板,冲入火场。宁婉霜一咬牙,也跟了进去。
热浪扑面而来,她眯着眼睛在浓烟中搜寻,终于看见萧煜恒正搀扶着昏迷的孙大夫往外走,却被倒塌的药柜挡住了去路。
这边!宁婉霜抓起一旁的铁钩,用力砸开侧面的窗户。
两人合力将孙大夫送出窗外,正要撤离时,宁婉霜突然发现墙角有个上锁的铁柜——火舌已经舔舐到柜脚,而柜门上赫然刻着秘方二字!
你先走!她对萧煜恒喊道,自己却冲向铁柜。
不要命了?!萧煜恒一把拽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宁婉霜急中生智,指着铁柜道:那里有易燃的硫磺硝石!不搬走会爆炸!
萧煜恒眸光一凛,松开她:我去,你退后!
不等她回应,他已经脱下外袍裹住手,一脚踹开铁柜。出乎意料的是,柜中并无硫磺硝石,而是整齐码放的几十本册子——看封皮,竟是历年来的诊籍记录!
宁婉霜眼尖,一眼看到最上层那本标注着永昌十一年的字样——正是母亲去世那年!
走!萧煜恒抱起那摞册子,揽住她的腰,纵身跃出窗外。
他们刚落地,身后就传来轰然巨响,整个药库塌陷在火海之中。
多谢二位恩公救命之恩!孙大夫醒来后,老泪纵横地要跪下磕头。
宁婉霜连忙扶住他:老先生不必如此,请问这火...
不是意外。萧煜恒冷声道,从怀中取出一块未烧尽的布料,有人泼了火油。
宁婉霜心头一震。难道是冲着那些诊籍来的?谁会不想让她查到母亲的死因?
二位恩公若不嫌弃,请到寒舍一叙。孙大夫颤巍巍地说,老朽有些东西...或许对二位有用。
萧煜恒与宁婉霜对视一眼,同时点头。
孙大夫的宅院就在药铺后巷。老人让仆人备好茶点后,神秘兮兮地锁上了房门。
公子要找雪灵芝,是为了解离魂散之毒吧?孙大夫突然对宁婉霜道。
宁婉霜手中的茶杯差点跌落:您怎么知道?
你长得太像宁夫人了。孙大夫叹息,当年她来求医时,也是这般年纪...
宁婉霜心跳如鼓,顾不得萧煜恒还在场,急切问道:我母亲中的是什么毒?谁下的手?
孙大夫从怀中取出一把钥匙,打开墙角一个暗格:老朽这些年一直留着证据,就等着有朝一日...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射来一支冷箭,正中孙大夫咽喉!
小心!萧煜恒闪电般将宁婉霜扑倒在地,同时甩出腰间匕首,窗外传来一声闷哼。
等他们追出去时,刺客已经不见踪影,只留下几滴黑血——箭上淬了剧毒,刺客自己也没能活命。
宁婉霜颤抖着回到屋内,孙大夫已经气绝,但手中死死攥着一张药方。她轻轻掰开老人的手指,只见药方背面用极小的字写着:柳氏求离魂散,言明用于宁夫人。
柳氏...宁婉霜眼前发黑,虽然早有猜测,但真正确认是继母毒杀了母亲,仍让她心如刀绞。
一只温暖的大手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指尖。宁婉霜抬头,对上萧煜恒复杂的目光。
你...萧煜恒盯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伸手摘下了她的玉冠。
青丝如瀑垂落,女扮男装的伪装彻底暴露。
宁小姐,萧煜恒声音低沉,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黄昏时分,宁婉霜悄悄回到宁府。她怀中揣着从火场救出的诊籍和那张要命的药方,腰间却多了一块羊脂白玉佩——那是分别时,萧煜恒强行塞给她的。
今日之事,你知我知。他将玉佩系在她腰间,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腰侧,激起一阵战栗,这枚玉佩可避百毒,随身带着。
宁婉霜本想拒绝,却在看到玉佩上精致的松鹤纹样时愣住了——这与萧煜恒给她的玉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而且...与她母亲首饰盒底层那幅画上的徽记惊人地相似。
为什么帮我?她终于问出心中的疑惑。
萧煜恒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因为月照孤松,寒潭鹤影。
没等她追问,他已经转身离去,背影融入了暮色之中。
宁婉霜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思绪万千。今日这场大火绝非偶然,而萧煜恒的出现也太过巧合。他们两人,到底被怎样的命运纠缠在一起?
回到闺房,她迫不及待地翻开那本永昌十一年的诊籍。母亲的名字下,详细记录着每次问诊的情况。翻到最后几页时,一行小字让她浑身冰冷:
病人疑中离魂散,此毒需长期投喂,特征为心悸、咯血,终会心脉断裂而亡,状似痨病。解毒需雪灵芝为引,然此药已被垄断...
垄断?被谁垄断?宁婉霜突然想起什么,急忙翻找从火场带出的其他册子。终于,在一本账册中发现了端倪——永昌十一年前后,京城所有雪灵芝的采购记录上,都盖着一个相同的私印:
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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