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河边搓渔网时,老吴头那句顾家老宅地基用玄铁镇灵脉的话,像根细针扎着后颈。
怀里《灵脉考》抄本被体温焐得发烫,纸页边缘还沾着白天烧克夫牌时落的灰——那灰飘向镇外时,我分明看见公孙烈站在街角,腰间玉佩在暮色里泛着冷光。
九娘。我攥着渔网直起腰,转身正撞进她端着陶碗的视线里。
她刚给周明远送完药,素色裙角还沾着草屑,夜里跟我去老宅。
她手指在碗沿绞出个褶子:去...去做什么?
找你命里的答案。我摸出怀里的抄本,翻到地心灵脉那页,老吴头说你祖父用玄铁镇脉,可玄铁属金,主镇压,若底下真有灵脉,该用木属性的青檀木才对。风掀起纸页,我指着上边批注,前儿我在祠堂摸锁链,灵气波动像被什么罩着——可能有人动了手脚。
她睫毛颤了颤,陶碗里的药汁晃出涟漪:我...我跟你去。
子时三刻,月亮被云啃去小半。
顾家老宅的朱漆门早朽了,推的时候吱呀一声,惊得院角老鸦扑棱棱飞起来。
九娘攥着我衣角的手沁着冷汗,我能听见她喉结滚动的声音——这是她头回主动进自己祖宅,从前镇民往院里扔烂菜时,她连墙根都不敢靠。
看地砖。我用脚尖点了点青石板,每块砖缝都填了磁粉,能屏蔽灵气外溢。借着火折子的光,九娘蹲下来,指甲刮开砖缝,果然露出星星点点的银色粉末。
她抬头时眼睛发亮:我小时候总觉得这院子暖和,冬天连雪都化得快...原来是灵脉?
密室入口在灶房地下。
搬开灶膛里的砖,露出半尺宽的石缝,九娘的手刚伸进去,突然僵住:有...有东西在碰我。
我握住她手腕往下带,指尖触到一片温凉——是流动的灵气,像活物似的缠上皮肤。这是灵脉的感应。我拽着她往下爬,石梯潮得发黏,等踩到实地时,火折子噗地亮起,照得满室银芒。
那是条细若游丝的灵脉,在石墙上蜿蜒,像液态的月光。
九娘松开我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发梢的木簪突然泛起微光——那是她体内灵力在共鸣。原来我从小能听见虫鸣说话,不是克夫,是...她转身时眼眶泛红,是灵脉在教我?
三任未婚夫死的时候,你是不是都在附近?我摸出怀里的抄本,灵脉每年中秋前后最活跃,他们死的日子都是月圆夜——有人算准你靠近灵脉会引动灵气,故意制造凶兆。
她突然捂住嘴,眼泪砸在青石板上:张二郎...他死那天,我在院外摘了束野菊。
后来王铁嘴说我手里沾着血光
那束野菊里掺了曼陀罗。我指着灵脉末端的石龛,那里堆着半腐的符纸,公孙家的人早发现了灵脉,用符咒压制,再借你的体质当幌子。
等镇民都信了克夫命,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占宅子,挖灵脉。
九娘的指甲掐进掌心:所以我祖父用玄铁镇脉,其实是在保护它?
玄铁能镇住灵脉不暴走,但压不住人心。我踢开脚边的断剑,剑身上刻着公孙二字,这把剑在石缝里,锈得刚好挡住灵脉出口——他们早挖过。
天快亮时,我们从密室退出来。
九娘把那束野菊标本塞进怀里,发梢的木簪还在隐隐发亮。
我望着东边泛起鱼肚白,突然听见街角传来脚步声——是公孙家的族兵,提着灯笼往老宅方向走,为首的护院队长腰间别着昨天烧克夫牌时,公孙烈掉的玉佩。
陈昭!顾九娘!
早饭时,镇中心的老槐树下围了一圈人。
公孙烈穿着月白锦袍站在石墩上,王铁嘴举着块黑布,上边歪歪扭扭写着妖言惑众四个血字。
他看见我和九娘,手指立刻戳过来:就是这两个孽障!
昨天烧克夫牌乱了镇运,现在又夜闯顾家老宅,定是勾结邪修!
九娘攥紧我袖口,我能感觉到她在发抖。
公孙烈的私兵围上来,刀刃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他走下石墩,假模假样叹口气:九娘啊,不是我心狠,你体内煞气相冲,再留镇里要招天罚的。他从袖里摸出张黄符,我请了天师画的天罚符,这就封了老宅,送你去南山破煞。
天罚符?我扯住他要贴符的手,这符纸掺了磁粉和朱砂,根本不是镇煞,是压灵脉的禁制。我摸出火折子,你要是真怕天罚,敢不敢烧了它?
公孙烈的脸瞬间煞白。
王铁嘴尖叫着扑过来:不能烧!
这是...这是...
烧!老吴头从人群里挤出来,把火折子拍在我手里。
我划着火,符纸刚碰到火苗就轰地烧起来,腾起的黑烟里竟裹着银芒——是被压制的灵脉灵气。
九娘突然踉跄两步,发簪当啷掉在地上。
她仰头时,周身腾起淡青色光雾,我能看见她眉心的灵气漩涡——练气六层的修为正在疯涨,眨眼间破了七层,直逼八层!
人群炸开锅。
苏清欢挤到前边,瞳孔缩成针尖:这是灵脉灌顶...她本就是灵脉宿主!
公孙烈的玉佩啪地摔在地上。
他抄起护院的刀朝我劈来:杀了他们!
九娘突然挡在我身前,指尖凝聚起细弱的风刃——那是她刚学会的御灵术。
刀刃砍在她护心的灵气罩上,溅起火星。
她回头冲我笑,眼泪混着血珠往下掉:我...我能护你了。
傻姑娘。我拽着她往镇外跑,后边传来追喊声。
林婆婆站在茶摊边,往我们怀里塞了包药粉:去后山破庙,我让雁秋的镖局来接!
风卷着尘土灌进喉咙,我听见九娘急促的喘息。
她攥着我的手越来越紧,发间不知何时沾了朵野菊,在风里摇晃——像极了小时候,她蹲在墙根捡花瓣的模样。
陈昭。她突然喊我,等灵脉的事解决了...我想学医术。
清欢说,灵脉宿主能更快辨药材。
我望着她被风吹红的眼睛,喉咙发紧:好。
等风波过了,我陪你去回春堂。
远处传来马蹄声,是林雁秋的镖队。
她坐在马上挥着长鞭,银铃在腰间叮当作响。
公孙烈的喊叫声被风声撕碎,九娘的灵气罩还泛着微光——这一次,该轮到我们,把被夺走的东西,一件件拿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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