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寒潭边,掌心的水还没来得及滴下,指腹就被那股若有似无的灵力刺得发麻。
潭水黑得像泼了松烟墨,可方才捧起水时,分明有细若游丝的灵力顺着指缝往经脉里钻——不是普通的灵脉涌动,倒像是被什么阵法牵引着,在潭底织了张网。
昭子!林雁秋的声音裹着热汤的香气飘过来,她端着粗陶碗站在篝火旁,枪杆斜倚在脚边,枪缨被火星子燎得卷了边。
我把水泼回潭里,涟漪撞碎了倒映的星光,潭底那股子异样的灵力波动却更清晰了,像有人在水下敲编钟,一下一下震得我太阳穴发涨。
雁秋。我擦了擦手走过去,接过她递来的汤碗,指尖触到碗壁时,她的手指在我手背轻压了下——这是我们昨晚遇袭后约定的暗号,问我是否察觉危险。
我垂眼喝汤,用碗沿挡住嘴:潭底有古怪,今晚别在水边扎营。
她的瞳孔微微收缩,随即端起自己的汤碗,勺子在碗里搅出细碎的响:高坡上的草地?我点头,余光瞥见守夜的镖师老周正往篝火里添柴,火星子噼啪炸开,映得他腰间的玄铁令牌泛着冷光。
林雁秋把空碗往石桌上一放,拍了拍手:老周,带两个兄弟把帐篷挪高坡。她声音放得很随意,像在说今晚换个地方看月亮,可转身时扫过我的眼神,比追云枪的枪尖还利——她信我,但要我给个说法。
等所有人都搬到高坡,我蹲在帐篷后给她解释:前世学过水文,活水潭底要是有规律的灵力波动,要么是灵脉节点,要么是......我摸出块碎石丢进寒潭,水面溅起的水花里裹着缕幽蓝,刚才那点灵力,像极了镇北镖局押过的困仙阵引。
林雁秋的手按在枪柄上,虎口的老茧蹭得枪杆沙沙响:你是说有人在潭底布了局?
等半夜。我望着潭水,月光突然被云遮住,潭面黑得更沉了,如果子时三刻潭水翻涌,那就是阵眼要开。
后半夜起风了。
我裹着粗布毯子靠在石头上,听见林雁秋的呼吸声就在两步外,均匀得像镖车碾过青石板。
子时二刻,潭边突然传来咕嘟一声,像有人在水下吹了个泡。
我猛地坐直,林雁秋的手已经扣住我的手腕——她也听见了。
月光重新漏下来时,寒潭翻起黑浪。
那哪是水?
分明是团裹着毒雾的妖风!
墨绿的雾气从潭底窜出来,沾到草叶上,草叶瞬间焦黑;碰到石头,石头嗤啦冒青烟。
刚才扎营的水边,帐篷被雾气一裹,布面立刻烂出窟窿,连篝火都被熏得变了颜色,火星子坠进雾里就灭,像被什么怪物吞了。
林雁秋倒吸口凉气,手指掐进我手腕:好毒的雾!她的掌心全是汗,我反手握住她的手,能摸到她脉搏跳得像擂鼓——这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现在却怕我刚才的判断错了。
幸好挪了。我轻声说。
她突然用力回握,指节发白:昭子,你这脑子......后面的话被风卷走了,我望着潭边的毒雾越升越高,在半空凝成个青面獠牙的鬼脸,心里的弦绷得更紧——赤鳞会的人没这本事布这么阴毒的阵,北境那些人,果然比我想的更狠。
第二天天刚亮,赤鳞三鬼就来了。
老七的伤没好利索,走路还瘸着,可他手里的淬毒飞镖还是准得很。
我听见破空声时,飞镖已经擦着林雁秋的耳尖扎进玄铁箱——那箱子上的符箓被飞镖撞得碎裂,露出里面泛着幽光的玄铁原矿。
护好箱子!林雁秋的枪花旋得密不透风,可老七的两个兄弟从左右包抄,其中一个使判官笔,笔尖蘸着黑血,扫过之处灵力乱涌。
我摸出震音石要吹,却见林雁秋突然踉跄——她左臂被判官笔划了道口子,血珠子顺着枪杆往下淌,把枪缨染成了暗红色。
雁秋!我扑过去,震音石砸在判官笔手腕上,震颤顺着他经脉窜进灵海,他疼得松手,笔当啷掉在地上。
林雁秋借势横扫枪杆,老七被砸得撞在树上,吐了口黑血。
可另一个兄弟已经摸到玄铁箱边,指尖凝聚着黑紫色的灵力,眼看要抓上去——
敢动!林雁秋咬着牙冲过去,枪尖挑开他的手,自己却因为失血过猛单膝跪地。
她的脸白得像纸,额角的汗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个淡红的印子。
我撕开她的衣袖,伤口深可见骨,黑血还在往外冒,分明是淬了蚀骨毒。
清灵丹。我从怀里摸出苏清欢给的小玉瓶,倒出颗淡绿的丹丸塞进她嘴里,咽下去,毒能缓半个时辰。她抓着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像要把骨头捏碎:玄铁...
玄铁在,你就在。我按住她的伤口,用前世学的止血法压着动脉,你现在倒下,等于让敌人得逞。
他们要的是你撑不住,要的是玄铁,要的是看我们慌。我盯着她的眼睛,直到她瞳孔里的涣散慢慢聚成光,雁秋,你是镇北镖局的镖头,是能把追云枪耍得让山贼胆寒的林雁秋。
她突然笑了,血沫子沾在嘴角:昭子,你这张嘴......比震音石还管用。
我扶她靠在石头上,转身时摸出怀里的火油袋——昨晚在高坡扎营时,我就注意到山脚下有片枯树林,风向正好往那边吹。
我把火油泼在枯树上,又在必经之路上埋了引火符,退到林雁秋身边时,她已经把枪握得稳当,血虽然还在流,可眼神亮得像淬过的钢。
赤鳞三鬼追过来时,老七的飞镖擦着我耳朵飞过去。
我故意踉跄着往枯树林跑,听见他们骂骂咧咧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等他们踏进枯树林范围,我摸出火折子扔进引火符——
轰!
火舌腾地窜起来,枯树被火油一激,烧得噼啪响。
老七的飞镖被火烧得发红,掉在地上滋滋冒白烟;那个使判官笔的被火围住,灵力护罩在火里直冒黑烟。
林雁秋撑着站起来,追云枪在手里转了个花:想跑?她枪尖挑中要逃的老七后心,他扑通栽进火里,和他的飞镖一起,成了火中的灰烬。
最后那个鬼缩在树后发抖,我走过去扯住他衣领:说,谁让你们来的?他嘴硬不肯说,我瞥见顾九娘的身影从山道上跑来——她穿着青布衫,发间插着根木簪,手里攥着个黄纸包。
昭哥哥!她跑得气喘吁吁,把黄纸包塞给我,清欢姐姐说,赤鳞会背后是北境玄冰宗,他们要玄铁里的......她扫了眼缩成一团的刺客,压低声音,清欢姐姐还让我带了追踪符。她掏出张符纸,按在刺客额头上,符纸瞬间融进他皮肤里,这样就能顺着残魂找到他们老巢。
她抬头看我时,眼睛亮得像寒潭里的星子:你说过,克夫是概率,不是命。
现在我信了,命运......是可以自己改的。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林雁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昭子。她靠在枪杆上,左臂缠着我撕的衣襟,血已经止住了,镇北镖局的长期镖位,还空着个智多星的位置。她望着远处的群山,山尖上的雪被阳光照得发白,这一趟,不止是玄铁,更是人心的试炼。
我接过她递来的玄铁令牌,触手生温。
山风掀起她的发梢,我听见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该是到天霜城了。
城墙上的箭垛在晨雾里若隐若现,守卫的甲胄闪着冷光,像张张开弦的弓。
玄铁在箱子里沉得像座山,可我知道,真正的重量,才刚刚开始。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