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还没亮,我就攥着资格书去了林婆婆的药铺。
木门吱呀一声推开时,林婆婆正蹲在炭炉前扇火,药罐里飘出苦艾味。
她抬头见是我,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昭这么早?
可是要抓药?
婆婆,我想问镇库的规矩。我把资格书放在柜台,选物的时候有什么要注意的?
林婆婆的手顿了顿,药勺当啷掉进陶罐。
她凑近资格书,指甲盖在烫金纹路上来回摸:镇库三十年没开了......规矩是每人只能选一件,选的时候不能碰其他东西,选完立刻离开。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枯树皮似的手指掐得我生疼,可别学那些贪心的,当年王屠户他爹就是拿了两件,出门就被雷劈了。
我抽回手,装作不经意地问:要是选的东西不完整呢?
比如缺角的玉牌,撕了页的书?
林婆婆眯起眼,从柜台底下摸出本发黑的《青水志》:旧年的规矩里倒有一条——她翻到折角的一页,指腹蹭掉灰尘,若所选物品残缺破损,可补选一次。
不过这规矩早没人提了,现在的镇丁连老黄历都看不懂。
我盯着那行小字,心跳快了半拍。
指尖触到书页边缘的毛边,前世在图书馆查资料时也是这样——越冷门的条款,越可能藏着转机。
卯时三刻,镇库的青铜门在我面前缓缓打开。
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石墙上嵌着的夜明珠把满室器物照得冷白。
守库老人坐在角落的藤椅里,正用铜钥匙串敲大腿,见我进来,眼皮抬了抬:木牌。
我递上资格书,他摸出块黑黢黢的木牌拍在桌上,木牌背面刻着个柒字——和我渔船的编号一样。
规矩不用我多说。老人打了个哈欠,挑完就走,别碰其他东西。
我扫过架上的物件:最显眼的位置摆着流光溢彩的法剑,玉瓶里装着转魄丹,还有套刻着雷纹的护甲——都是练气期修士眼馋的宝贝。
可我的目光越过这些,落在角落的玉匣上。
玉匣表面蒙着灰,匣盖裂了道缝,透过缝隙能看见半张泛黄的纸。
我走过去时,后颈突然一凉——不用回头也知道,黄疤脸来了。
哟,这不是渔魁吗?带着铁锈味的男声在身后响起,放着法剑不挑,看什么破烂?
我没理他,蹲下身掀开玉匣。
丹方残片上的字迹有些模糊,九幽涅槃丹五个字却清晰如刀刻。
前世看过的《修真丹经》里提过,这丹能重塑仙骨,早就在苍澜界失传了——难怪没人要。
小崽子,发什么呆?黄疤脸的手搭在我肩上,刀疤擦过我耳垂,这破纸片子连引火都不够,爷爷我教你挑...
我要这个。我捏起残片,转身递给守库老人。
老人凑近看了看,皱眉:这东西没人要,你确定?
确定。我声音平稳,余光瞥见黄疤脸咧开嘴笑,刀疤扯得左眼眯成条缝。
那行。老人摸出登记册,笔尖刚要落下,我补了句:不过这丹方残了。
残了又怎样?黄疤脸嗤笑,难不成你还想......
按《青水志》里的规矩,我打断他,残缺物品可补选一次。
守库老人的笔啪地掉在桌上。
他猛地站起来,藤椅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翻出柜底的旧账本,手指哆哆嗦嗦地翻页,突然抬头:是有这么一条!
光绪二十年张屠户选了半块符,补选了粒聚气丹......
黄疤脸的笑僵在脸上。
他刀疤下的皮肤跳了跳,突然抄起架上的法剑:老子就选这把!
急什么?我转向守库老人,我补选的第二件,要那本《炼丹基础》。
众人的目光刷地转向最下层的木架。
那本书封皮磨得发白,写着炼丹基础四个字,是最普通的入门典籍。
黄疤脸突然爆发出大笑,唾沫星子溅在我脸上:笑死!
选残丹方就算了,还挑本烂书!
老子这把雷纹剑能劈死你十回——
登记。我把残片和《炼丹基础》推到老人面前。
老人抹了把汗,在登记册上重重画了两道。
黄疤脸还在笑,可我看见他攥着法剑的手背青筋直跳——他大概想不通,为什么我放着攻击法宝不要,偏要两个破烂。
出镇库时,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
身后传来窃窃私语:那陈昭是不是傻?谁知道呢,说不定真中了邪......我摸了摸怀里的丹方残片,指尖触到《炼丹基础》的硬壳——前世学物理时老师说过,最基础的公式,往往能推导出最惊人的结论。
回到渔屋时,月亮刚爬上屋檐。
我正往灶里添柴,门外突然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那声音很轻,像片叶子落在青石板上。
我握着锅铲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看见个佝偻的身影——是林婆婆,她怀里抱着个蓝布包,在月光下投出长长的影子。
我刚要开门,她突然抬起头。
借着月光,我看见她眼角的泪痣在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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