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陈默的西装领口滑进衬衫里时,他忽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结婚纪念日。
当然,是前妻。
人事部的李姐把离职证明推过来时,指尖微微蜷缩,像是怕沾上什么脏东西。那张纸飘落在桌上,轻得像他这些年所有的努力——风一吹,就没了。
“公司最近架构调整……”她的声音越来越远,陈默只看见她新做的美甲,鲜红如血,在灯光下刺得他眼睛发酸。还是那条惹眼的黑丝,但他已经没心情观看。
办公室的玻璃墙外,几个同事假装忙碌地敲着键盘,目光却不时瞟向这边。市场部的张总端着咖啡从走廊经过,视线与他相遇的瞬间迅速转向了别处。
陈默的喉咙发紧,他想起上周五还和这位“张哥”在酒桌上称兄道弟,对方拍着胸脯保证会支持他的新项目。
“这是公司的一点心意。”李姐推过来一个信封,薄得能透出里面蓝色钞票的轮廓。陈默没有伸手,他看着信封上烫金的公司LOGO,想起入职时收到的offer也是装在同样的信封里。
“需要我帮您收拾东西吗?”新来的实习生站在门口,声音细如蚊蚋。
陈默摇摇头,起身时膝盖撞到了桌角。疼痛顺着神经直窜脑门,他却感到一丝异样的快意。办公桌上还摆着去年的“优秀员工”奖杯,水晶底座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斑。
他抓起奖杯,犹豫了一秒,最终只是轻轻放进了纸箱。
纸箱很轻,十年职业生涯的全部重量,不过几份文件、一个保温杯和几张合影。
陈默的手指抚过相框——团建时的海滩、年会上的颁奖、和团队熬夜加班后的宵夜。每一张照片里,他都站在人群中央,笑容灿烂得像是永远不会老去。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他听见办公室爆发出嘈杂的议论声。
他抱着纸箱走出大厦时,雨已经停了。夕阳把玻璃幕墙染成橘红色,二十六层的公司logo在积水里扭曲变形。三年前他升副总监时,曾站在这里拍过照片。现在手机相册里还存着那张图——妻子林妍搂着他的胳膊,无名指上的钻戒闪闪发亮。
“陈总监……不,陈哥。”实习生小王抱着文件匆匆路过,尴尬地改了称呼,“您……保重。”
陈默笑了笑,把工牌扔进垃圾桶。“咔嗒”一声,塑料掉落的声音格外清脆。
他站在十字路口,纸箱在怀里变得越来越沉。手机震动起来,是房贷还款提醒。上个月的账单还没付清,离婚时为了安慰父母的心,他贷款补偿前妻,只留下了一套房。
陈默深吸一口气,潮湿的空气中混合着汽车尾气和路边小吃摊的油烟味。
麦当劳的冷气开得太足。
陈默盯着手机银行里68.88元的余额,突然想起上个月团建时,张总在KTV里搂着他唱《兄弟》。现在他特别想问问这位“兄弟”,能不能借20块钱打车费。
隔壁桌的情侣正在分食一份草莓圣代,女生突然笑起来,奶油沾在嘴角。他下意识摸向西装内袋——那里曾经常年备着纸巾。
“还差五块。”沙哑的声音从收银台传来。
旁边一个穿着褪色冲锋衣的邋遢大叔正在数硬币,指甲缝里满是黑泥。店员捂着鼻子后退:“别数了,赶紧走!”
大叔的头发油腻得打绺,可当灯光扫过时,发丝间竟闪过几缕银光,像是藏着星星。他低头数硬币的瞬间,手掌上若有若无好像有个奇特的金色文字。
他的冲锋衣肘部磨得发亮,拉链缺了几个齿,露出里面脏兮兮的毛衣。当店员伸手推他时,陈默注意到大叔左手腕有道明显的白痕,像是常年戴着某样东西的印记。
“我请您吧。”鬼使神差地,陈默扫了付款码。
大叔的眼睛在油腻的刘海后面亮了一下,像是黑暗中突然点燃的火柴。陈默一个哆嗦,仿佛被人给摸了个遍,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但仅仅一瞬间,那感觉就消失无踪。
大叔咧嘴一笑,陈默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像暴雨前的臭氧,混着陈旧书籍的霉味,但却似乎又是一种特殊的檀香。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大叔吃汉堡的样子也是狂风扫落叶,掉落在桌上的芝麻,都被他用指尖粘起来吃掉。
“你知道吗?”大叔突然开口,番茄酱从汉堡里挤出来,在包装纸上画出血迹般的红痕,“三十六岁是个奇妙的年纪。”
陈默的叉子停在沙拉里,他今年正好三十六。
“孔子曰三十而立,四十不惑。”大叔的喉结上下滚动,吞咽的声音异常清晰,“中间这四年,就是老天爷留给凡人后悔用的。”
陈默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他想起今早刮胡子时发现的第一根白须,想起体检报告上“轻度脂肪肝”的诊断,想起林妍离开时说的那句“你永远活在计划里,却从不敢打破常规”。
“贪者得饵,盗者得道。”大叔舔掉指尖的番茄酱,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陈默,你偷过什么?”
陈默的血液瞬间凝固,他确信自己没有告诉过对方名字。
警报声突然炸响,消防演习的广播里,机械女声开始倒计时:“紧急疏散演练现在开始,请商场所有人员有序撤离……”
人群像受惊的鱼群般涌向出口。
等陈默回过神,对面座位上只剩干净的包装纸,上面用番茄酱写着“谢谢”。
清洁工过来收餐盘时,陈默发现椅子缝隙里卡着个东西。
那是个巴掌大的红色布袋,像是丝绸,又像是金属一般奇特。当他鬼使神差地触碰时,忽然一道金光突然刺入瞳孔——
他看见大学辩论赛领奖台上,自己接过亚军奖杯时裁判欲言又止的表情;那场本该属于他的胜利,因为最后时刻的保守策略而拱手让人;
看见求婚那天,他在口袋里摸到戒指盒前女友突然提出分手的瞬间;如果他当时能再坚持一下,现在会不会是不同的人生?
看见上周的提案会上,总监把他熬了三个通宵的方案说成自己的创意时,会议室玻璃窗上映出的、自己扭曲变形的脸……如果他当场揭穿,现在被裁员的会不会是另一个人?
嗖!
布袋突然像活物般缠上他的手腕,金色丝线刺入皮肤,血管瞬间变成耀眼的金线。陈默疼得跪倒在地,耳边响起沙哑的低语:“三十六载凡尘苦,今日方知我是我。”
而视网膜上,浮现出烫金篆文:
《圣手乾坤》
第一诫:偷天偷地偷机缘
第二诫:不偷心者不成仙
陈默踉跄着冲进洗手间,呕吐物冲进下水道的声音像远去的雷声。
镜子里,他的瞳孔深处有金色星芒一闪而逝。已经后退的发际线,仿佛开始逆向生长,被岁月洗礼的容颜,似乎重新容光焕发。但一切,又仿佛是自己的错觉。
走出麦当劳时,夜色已深。
陈默站在公交站牌下,不自觉地摩挲着右手掌心——那里隐约浮现出一个金色纹路,像是一个古老的“盗”字。远处写字楼的灯光渐次熄灭,像是一场盛大的谢幕。
在等公交车时,陈默突然改变主意,向家的方向走去,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几乎是在奔跑。夜风吹起他的西装下摆,像是突然卸下了某种无形的重担。
当她回到公寓时,已经累得满身大汗,但整个人仿佛恢复了曾经的青春。
砰砰砰!
就在此时,屋外忽然出现了敲门声。
猫眼外的女人穿着一条黑丝袜,身材相当炸裂!当她对猫眼吹破泡泡糖时,陈默猛地一震,竟然是白天刚裁掉自己的HR总监李姐。
PS:失业率飙升至,大家一起共渡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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