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烬归途
第十七章 铁壁之军，化生泽龙（旧版）

齿轮镇灰蒙蒙的天光下，庇护所的登记帐篷悄然收拢。十几名如同从沙子里筛出的“试炼者”——包括楚夜和零——被编成一队，在几名表情冷硬的士兵押送下，沉默地离开了这个充斥铁锈的流民小镇。

队伍踩着砾石戈壁，一路向西。空气中劫灰的味道似乎越发浓郁，荒凉中透着一股肃杀。徒步跋涉了大半日后，在一片早已废弃、只剩残垣断壁的大型驿站附近，他们终于看到了此行的终点。

驿站废墟的空地上，赫然矗立着一支真正的军队！

这支军队如同一块横卧在大地上的黑色玄铁，散发出沉重、冰冷、坚不可摧的气势。

人数约三百人上下。他们以整齐划一的方阵排列，即使只是静立，那股凝结的铁血之气也令人窒息。

士兵们清一色穿着厚重的深墨色板甲，甲片上隐晦地流淌着强化符文的光晕。头戴覆面盔，只露出冰冷的眼眸。背后是制式的重型双手长柄战刀或布满符文的巨型塔盾。肩甲与胸甲上，烙印着一面矗立于血火之中、纹路如钢铁交错锻造的厚重壁垒徽记！这徽记本身就是一个宣言——铁壁！反抗军磐石城第四军团的代号——铁壁军！

没有喧嚣，没有散漫，只有呼吸统一、心跳仿佛同步的凝重。每一个士兵身上散发出的，最低也是燃灯境初期的沉稳煞气！而当楚夜的目光扫过队伍前端那些明显是小头目的身影时，瞳孔微缩——燃灯境中期！后期！如同林立的钢钉！

在所有士兵前方，站着一个如同铁塔般的壮硕身影。没有覆面盔，露出古铜色的国字脸，浓眉如刀，脸颊上一道斜贯的深疤为他平添了十二分凶戾。他双手抱胸，矗立如山，正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气息沉凝如渊，赫然是燃灯境巅峰！仅仅是站在那里，空气都似乎被他的气息压得凝滞了几分。在他身后半步，肃立着两三名气息同样强横的军官，显然是这支精锐小队的中坚力量。

楚夜他们这队从齿轮镇来的“亡命徒”，被面无表情地交接给了一名铁壁军的军士长。军士长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众人，尤其在楚夜身上停留了一瞬，显然楚夜燃灯中期的境界已被记录传达，随即用毫无起伏的声调宣布：

“编号确认。齿轮镇招募试炼者，全部编入‘前卫队’。”

“职责：探路、警戒、侦查、遭遇敌袭时，争取缓冲时间。”

“目标位于西南黑松山。”

“生存，是你们的第一要务，也是唯一能换取进入庇护所资格的筹码。”

冰冷的话语，如同寒冬腊月的冰水，浇在每一个试炼者的心头。这“前卫队”的名字听起来体面，实则就是送死的炮灰探路石！几个亡命徒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绝望之色更浓。

铁壁军将驿站废墟作为临时集结点。先前负责收容楚夜等人的几名庇护所士兵，在完成交接后，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便护送着齿轮镇剩下的招募人员和其他物资，组成另一支小型队伍，朝着与铁壁军前进方向相反的东北方——庇护所“磐石城”的方位快速离去。

楚夜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支“铁壁军”。他们装备精良得令人咋舌，士兵平均水准更是远超想象。在这样一个灵气几近枯竭、资源极度匮乏的世界，能将一支三百人的军队打造到如此地步人人燃灯境，军官更高。反抗军作为磐石城的掌控者，其底蕴可见一斑。那位最高指挥官，燃灯境巅峰，气息之浑厚，放在前世修真界，也是筑基圆满、假丹境界的角色。而他仅仅是一名小规模部队的军长。

“那这支队伍的首长又该是何等境界？”楚夜心中揣测。很快，一位穿着笔挺墨色军服、佩戴着秘书记号臂章的年轻军官来到前卫队前，手中拿着一卷兽皮地图。

“我是铁壁军第四先锋旗本营作战秘书官王晔。现在传达军长命令及任务简报。”

他展开地图，指向西南方向一处用猩红标记圈出的山峰——“黑松山”。

“目标：化生境巨妖‘泽龙’！”

“此獠盘踞黑松山深处多年，性情狡诈凶残，尤擅水系毒瘴妖术。其盘踞之地，方圆数百里水源被深度污染，淤泥堆积，毒虫滋生，严重加剧磐石城净化水源符阵的负荷，损耗巨大军资！军部下令，必须将其彻底铲除！”

秘书官王晔的声音带着军人的刻板和不容置疑：“化生境大妖，实力强横，堪比褪凡！比我先锋营最高指挥官秦岳长官还高出一个大境界！尔等前卫，务必打起十二分精神，刺探目标具体方位、活动规律、周边环境及可能的爪牙分布，为大军主力围猎提供精确情报！”

王晔的声音冷冽，前卫队的试炼者们听在耳中，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化生境？！比那位仅凭气息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的秦岳长官还要强？这哪是试炼任务，根本就是十死无生的绝命之旅！

短暂的休整后，“铁壁军”开拔。队伍宛如一尊缓慢移动的钢铁壁垒，碾过荒凉的土地，朝着黑松山方向挺进。深墨色的盔甲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幽冷的寒光，沉重的脚步声震得大地微微发颤。楚夜他们这批亡命徒被夹杂在军队中部偏前的位置，如同巨大磨盘上被推在最前沿的几颗石子。

行军并非一帆风顺。途中，不断有小股队伍从不同的方向汇聚而来。这些队伍同样押送着一批批面容枯槁、气息驳杂但带着狠厉的“亡命徒”新人。无一例外，这些新人全都被直接塞进了不断扩大的“前卫队”。几天下来，前卫队的人数竟然膨胀到了近百人！气氛也更加压抑、绝望。每次新队伍汇合，那些后来的亡命徒在得知队伍前进的目标和“泽龙”的情报后，脸上无不瞬间失去血色。

楚夜作为这支鱼龙混杂的“前卫队”里境界最高者，自然也引起了高层的关注。

这一日傍晚，扎营时分。传令兵来到楚夜简陋的帐篷外：“楚夜，长官召见。”

楚夜对零略一点头，示意她留在帐中，随后跟随传令兵走向营地最核心的区域。那里立着一顶比普通士兵帐篷大上数倍、风格简朴但透着一股厚重威严的军帐。

掀开帐帘，浓烈的雄性气息混合着皮革、铁锈和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那位如同铁塔般的长官——秦岳，正背对着门口，俯身查看一张巨大的兽皮地图。他身高接近两米，肌肉虬结，即使穿着便装也能感受到那衣服下蕴藏的恐怖爆发力。身上无数深浅不一的疤痕是最好的军功章，那道斜贯脸颊的疤痕尤为狰狞。

“报告！试炼者楚夜带到！”传令兵立正行礼。

秦岳缓缓转过身。

嗡——

一股无形的、如同山崩海啸般的威压瞬间充斥整个军帐！那是无数次血战磨砺、统领千军、执掌生杀而养成的凛冽煞气！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质，沉重得能压弯普通凝元境的脊梁！换做燃灯初期的修士在此，恐怕也要呼吸不畅，心生敬畏。

然而，楚夜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那铺天盖地的压力临身，仿佛只是掠过山间孤峰的一缕清风，吹动了他几缕额前发丝。他的眼神平静无波，深邃得如同不见底的寒潭，甚至带着一丝淡漠的审视。

秦岳眼中精芒爆闪！他那双锐利如鹰、饱经沧桑的眼眸死死盯住楚夜，仿佛要将这个年轻得过分的燃灯中期看穿！

两人无声对视。军帐内的空气仿佛要燃烧起来。

数息之后，秦岳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微微抽动了一下，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惊讶。他缓缓收敛了身上的煞气。

“楚夜？”他的声音如同岩石摩擦，低沉而洪亮。

“是我。”楚夜平静回应。

“燃灯中期？”秦岳追问，锐利的目光再次扫过楚夜全身。

“是。”楚夜依旧简洁。

秦岳沉默了片刻，目光在楚夜那过于平静的脸上停留了许久。“在你这年纪有如此修为，罕见。更难得的是这份定力，硬如磐石。”

他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形投下浓重的阴影，极具压迫感：“前卫队，是九死一生之地。斥候之责，更是首当其冲，直面凶险。你那身本事，若能活下来，磐石城必有你一席之地。”他的话语中没有客套的虚伪，只有沙场老将对一个可能人才的最直接评价和最冷酷的提醒。

楚夜微微颔首：“明白。尽力而为。”

秦岳定定地看了楚夜两秒，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哪怕一丝恐惧或动摇的痕迹，但终究没有。他摆了摆手：“去吧。活着回来。”

“是。”楚夜干脆地转身，毫无拖泥带水地掀帘而出。

看着楚夜消失在帐外的背影，秦岳那道浓密的眉毛紧紧锁在一起，低声自语：“如此气度……真不像是个废土出身的亡命徒……”随即，他摇了摇头，重新将精力投注回那份关乎生死的地图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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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艰难跋涉。

前方的地势开始明显抬升。空气变得潮湿而粘稠，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腐烂淤泥和隐约腥甜混合的气味。曾经稀疏的植被变得扭曲怪异，叶片呈现出不健康的暗绿色甚至病态的黄褐色。土地逐渐变成稀软的沼泽泥地，每一步都要小心提防陷落。空气中弥漫的劫灰气息中，更多了一层令人胸闷、头晕的淡绿色薄雾——泽龙盘踞之地散逸的毒瘴！

曾经光秃的荒丘变成了连绵起伏、被一种枯萎扭曲的黑色松林覆盖的山脉——黑松山！

山体的轮廓在越来越浓的雾气中若隐若现，像是一头匍匐在毒雾中的巨大、狰狞的怪物。靠近山脚的区域，可以看到大片大片暗红色如同淤血浸染过的腐败水域，水面上漂浮着泛着油光的气泡和死鱼的尸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恶臭。整片区域都笼罩在一种压抑、死寂、随时可能爆发致命危险的绝望氛围之中。

“铁壁军”庞大的营地在一片相对干燥、地势稍高、远离那些暗红死水湖的宽阔空地上扎下营盘。沉重的盾牌、特制的拒马被架设起来，营地的中心更是竖立起数根高达十余米的巨大符文石柱，彼此感应联结，形成一层若隐若现的能量光幕，艰难地将周围弥漫的毒雾稍稍排开些许。士兵们沉默而高效地忙碌着，加固防御，分发着清瘴符水和解毒丹药。空气中只剩下机械的碰撞声和沉重的呼吸声，所有人脸上都写满凝重。

营地东南角，聚集着近百名气息驳杂、神情紧张而绝望的亡命徒——前卫队。他们如同待宰的羊群，被集中在一片几乎没有遮蔽的空地上。

一位穿着铁壁军标配深墨色轻甲、气息凌厉、已达到燃灯境后期的军官姓陈，绰号“铁面陈”，走到了前卫队前方。他冰冷的视线扫过众人，如同在点数一件件工具。

“前卫队听令！”他的声音如同金属刮擦，刺耳而冰冷，“即刻起，分成四组！一组随我，其余三组由我指定组长带领。一刻钟后，由我率第一组先行出发，其余小组依次间隔半小时，入山！”

“路线图已印入临时联络玉符！”他扬起手中几块粗糙的、散发着微弱波动的灰色玉片。“任务：侦测山势、毒瘴浓度变化点、泽龙巢穴外围警戒妖兽分布及习性！若有发现泽龙踪迹……立即汇报！隐匿第一，探查第二，送死第三！活着带回情报，才是你们的唯一价值！听明白没有？！”

“是…是……”底下传来一片有气无力的回应。

陈队长眉头一拧，厉喝声宛如炸雷：“都没吃饭吗？！大声点！”

“……明白！”

这一次的声音稍微大了一些，但也带着颤抖。

陈队长不再看他们，目光转向远处雾气弥漫、如同噬人巨口的黑松山脉入口。死亡的阴影，如同那越来越浓的毒雾，沉沉地笼罩在营地之上。

楚夜站在队伍中，目光同样投向那未知的山域。在他身后，零微微低着头，但那双异色的眼眸却异常明亮，静静地注视着山中翻涌的雾气，仿佛在辨识着某种……熟悉又厌恶的气息。

猎杀化生大妖的序幕，于这片死寂的腐沼之地，悄然拉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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