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福来居的青瓦檐,胡同里就响起吱呀一声。
林导踩着胶底鞋跨进门槛,后颈还挂着条蓝白毛巾,显然是从台里赶早过来的。
摄像师小周扛着摄像机跟在后边,镜头上蒙着层薄灰——昨夜为赶进度,他们在台里通宵剪了半宿素材。
陆老板,得麻烦您配合补几个镜头。林导指了指外头停着的草绿面包车,昨儿阿珍被押走那幕,我们想从您这儿的视角再拍一遍。他掏出个牛皮笔记本翻页,还有老陈头的证词,得让他对着镜头把前因后果说清楚。
陆言正往煤炉里添蜂窝煤,听见这话手顿了顿。
蓝布围裙上的油渍被火苗映得发亮,他转头看向坐在靠墙木桌旁的老陈——老爷子正捧着苏清欢刚泡的茉莉花茶,茶碗边沿还沾着半块没吃完的糖油饼。
成啊。陆言搓了搓手,煤渣簌簌落在地上,老陈头说的每句都是实话,拍出来才好让街坊们看个明白。
老陈哐当放下茶碗,茶沫子溅在粗瓷碗沿。
他颤巍巍站起来,枯瘦的手背青筋凸起:我老头子活了六十多,头回让人当傻子耍!他指节敲得桌板咚咚响,上回在这儿吃炸酱面,吃完就记不得事,我还以为自己要得老年痴呆......说到这儿喉结动了动,眼眶突然红了,要不是小陆和清欢丫头查出来那糖罐里掺了迷药...
老陈叔。苏清欢从柜台后绕出来,手里攥着块干净的蓝布,轻轻擦他沾着茶渍的手背,您慢慢说,摄像机录着呢。她月白棉衫的袖口沾了点面粉,发梢还坠着早上下雨留下的水珠,在晨光里闪着碎钻似的光。
林导冲小周使了个眼色。
摄像机咔嚓一声转了方向,镜头稳稳对准老陈。
老爷子挺直腰板,像当年在车间里做技术指导似的,手指往阿珍方才站过的位置一指:就是她!
端糖罐过来时故意碰我胳膊,糖撒在面里我也没在意......他突然拔高嗓门,现在才知道,那糖里掺了药!
要不是小陆的影响场......
咳。陆言在柜台后轻咳一声。
老陈愣了愣,反应过来影响场是陆言瞎编的说法,立刻挠着后脑勺笑:就那啥......就那套查案的法子!
小陆把糖罐里的残渣拿到中医馆,清欢丫头一验就验出来了!
苏清欢耳尖悄悄红了,低头摆弄账本掩饰。
泛黄的影响场启动流程图从本子里滑出来,被她眼疾手快地按回去——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还留着煤炉的焦糊味。
镜头外,小周举着摄像机直点头:这画面绝了,老陈头这股子耿劲儿,观众看了准得掉泪。林导在笔记本上快速记着,突然抬头:陆老板,您也来两句?
就说得知有人使坏时啥心情。
陆言把围裙带子重新系紧,嘴角翘成个痞痞的弧度:能啥心情?他抄起案台上的擀面杖,在手里转了个花,就想着——福来居的面,能香哭胡同里的猫,能暖了街坊的胃,可不能让歪门邪道砸了招牌。
摄像机的红灯闪得更亮了。
中午时分,《京城食记》的节目准时播出。
福来居门口的老槐树下围了一圈人,王奶奶家的14寸黑白电视支在窗台上,雪花点里正放着老陈拍桌子的画面:我老头子用党龄保证,福来居的面干净!
好!二壮妈拍着大腿喝彩,手里的菜篮子都忘了放下,早说小陆不是那号人!
嘘——看后边!修自行车的李师傅推了推眼镜。
屏幕里切出阿珍被警察铐住的镜头,她歪着脑袋想躲,却被小周的镜头追得无处可藏。
接着画面一转,福来居的木招牌在风里晃着,福来居三个红漆大字亮得晃眼。
不知谁喊了句:走,给福来居撑场子去!人群呼啦啦往胡同口涌。
等陆言从厨房探出头,就见老陈举着条红布横幅,上边用毛笔写着支持福来居,正往门楣上挂。
老陈叔,这是您写的?陆言笑着搬来条长凳。
我闺女帮着写的!老陈踩着凳子直晃,她在中学当语文老师,说这字儿得写得周正......哎哎哎,清欢丫头帮我扶着凳子!
苏清欢咬着嘴唇扶住凳脚,抬头时正撞进陆言的视线。
他站在台阶下仰头看她,晨光穿过她的发梢,把影子投在青石板上,像朵开得正好的茉莉。
下午的福来居热闹得像过年。
苏清欢在柜台前忙得脚不沾地,手里的账本翻得哗哗响。
穿的确良衬衫的年轻人挤在门口:同志,我们是看了电视来的,给来三碗卤煮!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搪瓷缸:阿姨,我要糖油饼,多撒糖!
好嘞——陆言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身,手里的炒勺还滴着油星子,糖油饼管够,卤煮加肠子加肺头不额外收钱!他转头冲苏清欢挤眼睛,清欢,记我账上啊?
美得你。苏清欢低头开票,笔尖在纸上洇开个小墨点,影响场消耗的食运值还没找你算呢。
这时,系统提示音在陆言脑海里叮地一响:食运值+300(口碑提升),当前等级:小有名气(1500/5000)。他摸着柜台下的系统触发位置,心里痒得直冒泡——等晚上打烊,非得去抽奖池抽它十回不可,说不定能抽到爷爷提过的九转大肠秘方......
与此同时,三公里外的顺天楼顶楼办公室里,赵大顺把茶杯重重砸在桌上。
电视里正放着福来居的画面,老陈的声音从喇叭里钻出来:......这才是咱老北京的味儿!
他盯着屏幕里晃动的福来居招牌,太阳穴突突直跳。
手背上的青筋鼓成条小蛇,猛地攥住遥控器,咔地一声捏碎了塑料外壳。
废物!他对着空气吼了一嗓子,声音撞在水晶吊灯上,碎成刺啦刺啦的响。
赵大顺办公室的水晶吊灯在他暴怒中晃出细碎光斑,落地窗外的霓虹灯透过茶色玻璃,将他扭曲的脸染成青紫色。咔嗒一声,被捏碎的遥控器电池滚到地毯上,他盯着电视里福来居门庭若市的画面,喉结像吞了块烧红的炭:查!
给我把顺天楼上下三十七个员工的嘴都撬开!电话那头传来下属战战兢兢的应和声,他猛地扯松领带,金链子擦过锁骨时刮出红痕,特别是那个阿珍——她昨天被带进去前看谁了?
跟谁说过话?
楼下停车场传来急刹车声,赵大顺踉跄着扑到窗边,看见一辆蓝白相间的警车从顺天楼侧门驶过。
他想起今早警察来问话时,阿珍那副抖成筛糠的模样,后槽牙咬得咯咯响:那贱货准是扛不住,把药的事儿抖了!他抄起桌上的青花瓷镇纸砸向电视,轰地一声,屏幕炸开蛛网纹,老陈的脸在裂痕里裂成好几块,敢动老子的买卖?
老子让福来居明天就塌!
福来居的蜂窝煤炉还泛着红光,陆言把最后一摞蓝边碗码进木柜时,指节撞在柜角上,疼得倒抽冷气。
可他望着门外还没散尽的人影——王奶奶拎着保温桶来要面汤,李师傅非塞给他二斤新摘的青蒜——嘴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住。
苏清欢抱着账本从柜台后直起腰,发梢沾着的面粉在灯光下像层薄霜:陆老板,今天流水是上个月整月的三倍。她翻开账本,墨迹未干的数字在纸上跳着,连隔壁厂的知青都骑车来,说要尝尝能破迷药案的炸酱面。
陆言抄起扫帚扫着地上的面渣,扫帚苗扫过苏清欢的布鞋尖:那得给他们加量。他突然停住,扫帚柄抵着下巴,清欢,你说老陈头那横幅......
挂得周正。苏清欢把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我扶着凳子时看了,支持两个字的捺脚刚好对齐门环。她抬头时,陆言正盯着她旗袍领口露出的细链子——那是他上个月在潘家园淘的老银锁,说能镇住药罐子味儿。
咳。陆言把扫帚往墙角一靠,明儿我想去西四胡同转转。他故意说得漫不经心,手指却蹭了蹭系统触发的位置——那是块嵌在柜台下的老榆木,摸上去有爷爷刻的小凹痕,听说那有间空着的门脸,离济仁堂近......
陆言!苏清欢的算盘当啷掉在桌上,耳尖红得要滴血,我、我去关后窗!她抓起抹布往厨房跑,发尾扫过陆言手背,像只扑棱棱的蝴蝶。
月上柳梢时,福来居的门帘被夜风吹得掀起一角。
陆言坐在门槛上啃着冷掉的糖油饼,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里炸响,像放了串小鞭炮:叮——检测宿主食运值突破1500点,解锁【食运共鸣】功能。他差点被糖渣呛到,手忙脚乱拍着胸口,啥玩意儿?
系统机械音继续响:可通过接触食材或餐具,短暂共享目标三秒内的情绪波动。
当前等级可触发三次/日。陆言猛地站起来,门帘唰地落下,惊得墙根的野猫喵地窜走。
他盯着自己沾着面星的手指——刚才摸过老陈头的茶碗,摸过苏清欢的算盘,要是现在......
他鬼使神差摸向柜台,指尖触到苏清欢方才拨过的算盘珠。
刹那间,暖流顺着指缝涌进脑海:是薄荷味的安心,混着点糖油饼的甜,还有点藏在最底下的——像春茶刚泡开时的涟漪,轻轻晃着别让他太得意的小气泡。
清欢......陆言摸着算盘珠笑出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落在福来居的木招牌上。
他掏出裤兜里皱巴巴的烟盒,抽出根大前门点上,火星在夜色里明灭,赵大顺那孙子,以为砸了电视就能翻篇?他吐了个烟圈,等我用这新功能......
后窗传来动静,苏清欢探出头,手里端着个蓝花瓷缸:喝碗酸梅汤再想坏主意。她的声音裹着夜风,比白天软了三分,明儿还要早起去菜市场,你答应老陈头要给他留猪大肠的。
陆言接过瓷缸,指尖碰到她的手背。
这次不用系统,他也能感觉到——那点藏在春茶里的涟漪,此刻正漫成一片温柔的湖。
深夜的胡同里,蛐蛐在墙缝里唱得正欢。
陆言躺在后厨的行军床上,盯着房梁上爷爷贴的厨心二字,系统面板在眼前忽明忽暗。
他翻了个身,听见苏清欢在隔壁房间走动的声音,还有济仁堂老中医养的鹦鹉在笼子里扑棱翅膀。
食运共鸣......他摸着胸口的系统触发位置,嘴角慢慢翘起来,赵大顺不是爱耍阴招?
那我就......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陆言轻手轻脚推开福来居的门。
苏清欢已经等在门口,梳着麻花辫,背着个蓝布包,发梢沾着晨露:我带了爷爷配的醒神茶。她指了指胡同口,二壮他爸借了二八自行车,说要载我们去西四。
陆言锁好门,转身时看见晨光里她睫毛上的水珠,突然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刘海。
苏清欢的脸腾地红了,却没躲:你说那间门脸......
去了就知道。陆言跨上自行车,拍了拍后座,坐稳了,清欢同志——咱们要干的,可不止是开面馆。
自行车叮铃一声骑出胡同,车筐里的蓝布包随着颠簸轻轻晃着,露出半截泛黄的纸角——那是陆言昨夜从系统商城抽到的《随园食单》残页,上边九转大肠四个字,在晨光里泛着金漆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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