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她不知何时也冲了下来,此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箭矢巨大的力道带得向后踉跄几步,胸前瞬间被大片的鲜红浸透!她看着云疏,又看看我,沾血的嘴角似乎想扯出一个笑,眼神却迅速黯淡下去,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青荷!”我失声痛哭。
云疏眼中瞬间掠过剧痛,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声音嘶哑却斩钉截铁:“走!”
玄影、玄风拼死断后,杀开一条血路。云疏带着我,凭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和超凡的身手,在混乱的战场、燃烧的祭坛、倒塌的旌旗和奔逃的人群中穿梭,如同两道飘忽的影子,迅速脱离了最混乱的核心区域,朝着天坛外围的密林方向冲去!
身后,是震天的喊杀声、熊熊燃烧的大火,以及萧珩暴怒的咆哮:“追!给朕追!格杀勿论!”
凛冽的寒风如同裹着冰渣的刀子,疯狂地抽打在脸上,瞬间就剥夺了所有知觉。入眼是漫无边际的白,厚重的积雪覆盖了连绵的山峦、深不见底的沟壑,以及脚下这条几乎被风雪彻底掩埋的崎岖小径。天地间只剩下风的怒号和雪片狂暴撞击的声响,视线被压缩到身前几步的距离,再远便是白茫茫一片混沌。
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没膝的积雪中跋涉,每一步都耗尽了全身的力气。肺叶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刺骨的寒意。身上的棉衣早已被风雪打透,湿冷沉重地贴在身上,冻得四肢麻木僵硬。脸上结满了冰霜,睫毛被冻得粘连在一起,视野一片模糊。
这里是帝国最北境的绝域——葬雪崖。传说中,这里是世界的尽头,是连飞鸟都无法逾越的死亡之地,也是……芳华兽陨落后,灵魄本能回归的本源之所。
三天三夜。从祭天大乱中侥幸逃脱,在玄影和玄风以生命为代价的断后下,我和云疏一路向北逃亡。追兵如同跗骨之蛆,甩掉一批,又会出现另一批。萧珩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云疏在混乱中为了护我,本就带伤的左手再次受到重创,内息也因强行催动而紊乱。一路的厮杀和奔逃,耗尽了他的力量。
一天前,在最后一道关卡前,他将一张染血的、绘制着模糊路线的兽皮塞进我怀里,上面有一个用朱砂圈出的、位于葬雪崖深处的标记。他的脸色苍白如雪,气息微弱,手腕处那朵情花的光华已经黯淡到几乎看不见,却依旧固执地闪烁着。
“晚晚……去那里……等我……”他的声音轻得像风中残烛,带着无尽的疲惫和解脱,“若三日……我未至……你便……向南……”话未说完,他便猛地将我推进一条隐秘的雪沟,自己则转身,朝着追兵的方向,踉跄却决然地迎了上去!月白的身影瞬间被漫天风雪吞没。
“师尊——!”我撕心裂肺的哭喊被狂风撕碎。
我躲在冰冷的雪沟里,听着上方激烈的厮杀声、兵刃碰撞声、临死的惨嚎声……指甲深深抠进冻土,鲜血混着泥土冻结在指尖。直到所有的声音都沉寂下去,只剩下风雪的怒号。
我知道,他不会再回来了。
我只有一条路——按照他给的路线,爬上这万丈绝壁,找到那个标记之地,等待一个渺茫到近乎绝望的奇迹。
风雪更大了,像是有无数冰冷的巨手在推搡着我,要将我彻底埋葬在这片白色的炼狱。意识开始模糊,身体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好几次,脚下一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向旁边的深渊滑去,全靠求生的本能和最后一点意志力,死死抓住裸露在雪外的嶙峋岩石,才勉强稳住身体。尖锐的冰棱和岩石划破了手掌和脸颊,伤口瞬间被冻得麻木,感觉不到疼。
“不能倒下……不能……”我咬着牙,嘴唇早已冻裂出血,又被寒风瞬间冻成冰渣,“师尊……等我……”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我终于攀上了最后一道陡峭的冰壁。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被更深的绝望攫住。
这里是葬雪崖真正的绝巅。一片相对平坦、却被万年玄冰覆盖的冰原。狂烈的罡风在这里毫无遮拦,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尖啸,卷起地上的积雪和冰屑,形成一片片白茫茫的雪雾。温度低得无法想象,连呼出的热气都在瞬间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冰原的中央,矗立着一株巨大的……枯树。
不,那甚至不能称之为树。它没有一丝绿意,没有一片叶子。虬结的枝干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白色,如同被风干了千万年的骸骨,扭曲着刺向铅灰色的、压抑的天空。枝干上覆盖着厚厚的、脏污的冰雪,大部分地方已经断裂、腐朽,露出里面同样灰败的木质。
然而,就在这株巨大枯树最顶端,几根相对完好的、如同嶙峋指骨的枝桠上,还挂着几片东西。
那不是树叶。
是……花瓣。
几片巨大而残破的花瓣。它们曾经或许是纯白,或许是月白,但此刻,只剩下一种黯淡的、仿佛被灰烬浸染过的死灰色。边缘卷曲焦枯,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像是轻轻一碰就会彻底化为齑粉。仅存的几缕脉络,还残存着极其微弱、近乎熄灭的、月华般的光晕,在狂暴的风雪中瑟瑟颤抖,如同风中残烛,随时都会彻底熄灭、消散。
这就是芳华兽的原形吗?为情所困,剔骨陨落之后,回归本源,便是这样一株枯败、腐朽、在风雪中无声哀鸣的……残骸?
巨大的悲恸如同最沉重的冰山,轰然砸下,瞬间将我残存的所有力气和希望都碾得粉碎!一路支撑着我的信念,在看到这株枯败巨树的瞬间,彻底崩塌了。
“师……尊……”
喉咙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干涩剧痛,发不出完整的音节。滚烫的泪水汹涌而出,却在滑落脸颊的瞬间,就被刺骨的寒风冻结成冰冷的冰线。我踉跄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向那株枯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刀刃上,痛彻心扉。
终于,我扑倒在那巨大枯败的树干下。冰冷的、粗糙的树皮硌着我的脸颊,带着一种死寂的寒意。
“师尊……”我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破碎的、泣血的哭喊,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你骗得我好苦!什么国师……什么天命……你明明……你明明知道……”
我控诉着他的隐瞒,控诉着这残酷的宿命,控诉着那朵为他带来灭顶之灾的情花!控诉着他为我跪碎指骨,为我浴血断后!控诉着他明知我是劫,却依旧无法自控的情意!控诉着他最终变成眼前这株枯败朽木的结局!
风雪更急,如同天地也在为这至情至性却不得善终的仙兽悲鸣呜咽。
就在这时,一片残破的、边缘焦枯卷曲、仅存着最后几缕微弱月华光晕的花瓣,被一阵猛烈的寒风卷起,从枯树最高的枝头,打着旋儿,飘落下来。
它轻盈地、眷恋地,拂过我满是泪痕和冰渣的脸颊。
那触感,微凉,柔软,带着一种奇异而熟悉的韧性和……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意。
同时,一个极其微弱、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带着无尽疲惫、无尽温柔与最终释然的叹息,直接在我心底响起,轻得像一片雪花落在冰面:
“晚晚不怕……”
那声音几乎要被风雪的怒号彻底吞没:
“你看……下雪了。”
漫天风雪,狂暴地席卷着这片绝巅冰原,将我和那株枯败的巨树彻底淹没。冰冷的雪片疯狂地拍打在身上,世界一片混沌的白。心,在这一刻,随着那声轻叹,彻底碎裂成亿万片冰冷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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