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呜咽,夹杂着雪沫抽打在每个人的脸上,刺骨的寒意仿佛能钻进骨髓。
就在此刻,官道尽头的风雪中,一个黑点正以惊人的速度放大,马蹄声如急促的战鼓,撕裂了天地的寂静。
“有情况!”黑面屠怒吼一声,手已按在刀柄上,麾下红狼骑瞬间结成防御阵型,弓上弦,刀出鞘,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快马如电,踏雪无痕,来者是一名毒牙营的斥候,可他并未勒马,而是直挺挺地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黑面屠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揽入怀中,却见斥候背上还死死捆着一个少年。
那少年面如金纸,嘴唇发紫,七窍之中正缓缓渗出漆黑的血丝,呼吸微弱得仿佛随时会断绝。
“阿蛮!”林风瞳孔一缩,一步跨至,手指已搭在少年的脉搏上。
冰冷,死寂,脉象微弱如游丝,却又暗藏着一股狂暴诡异的力量在横冲直撞。
“大哥!”黑面屠双目赤红,声音嘶哑欲裂,“阿蛮昨夜奉命潜入云阳城送信,今早弟兄们发现他昏死在回程的路上……云阳城已经彻底封锁三日,城门紧闭,流民的尸体在城外堆成了山,他们说……说城里闹了‘天罚瘟疫’!”
天罚?瘟疫?
林风指尖劲力微吐,一道精纯的真气探入阿蛮体内。
与此同时,脑海中的《玄天医经》自行运转,将那诡异的脉象瞬间解析。
不对!
这根本不是什么瘟疫!
阿蛮的经脉之中,无数比发丝还细的黑线正如同活物般疯狂游走、吞噬着他的生机。
这景象,竟与他曾中过的“噬灵散”有七分相似,却又更加霸道,更加阴毒!
“咔嚓”一声,林风指间的银针被他生生攥紧,眸光瞬间冷如万年玄冰。
“这不是天罚。”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有人在拿一整座城,试药。”
是夜,风雪更甚。
一行人寻到一处破庙暂歇,篝火跳动,映着每个人凝重的脸。
林风面无表情地剖开阿蛮的衣袖,少年的手臂上布满了诡异的紫色纹路,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他取出一枚银针,轻轻刺破阿蛮的指尖,挤出一滴漆黑如墨的血珠,滴在一块冰冷的瓷片上。
真气催动,瓷片下的火焰升腾而起。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滴黑血在高温炙烤下,非但没有凝固,反而由纯黑缓缓转为妖异的紫色,血珠之内,竟浮现出无数细密如虫的纹路,仿佛随时会活过来。
噬灵蛊!
林风凝视着那滴血,良久未动。
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噬灵散的变种,而是它的源头——一种以活人经脉为巢穴,以生机为食粮的歹毒蛊虫!
他缓缓起身,将那枚刻着龙纹、尚有余温的钦差令牌交到黑面屠手中。
“你,立刻带着萧红鱼和红狼骑,绕道北境,给我死死封锁住通往蛮族的商道。”林风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记住,凡是印有‘紫阳’商号印记的药材商队,不必盘问,不必查验,连人带货,一律就地焚毁,片甲不留!”
黑面屠接过令牌,只觉重如山岳,他急声问道:“大哥,那你呢?”
林风转过身,望向南方那片被黑暗与死亡笼罩的天空,烟尘滚滚,仿佛巨兽的呼吸。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要进去。”
“云阳城内,有三千药奴的后代。若这毒真是宗门的手笔,那他们,就是第一批祭品。”
话音未落,一道火红的身影已如旋风般卷至跟前。
萧红鱼一头红发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她死死盯着林风,质问道:“你疯了?那里面是死地!你若死在里面,谁来破我族人的心碑之咒?”
林风看着她焦急的眼眸,竟忽然一笑,那笑容在火光下显得有些苍凉,却又无比坚定。
“正因为我要破碑,才更要进去。”他轻声道,“我不能让那座碑下的血,提前流成一条河。”
拂晓时分,天色灰蒙。
云阳城外,尸堆如丘,腐臭与焦糊的气味混杂在一起,令人作呕。
一队队面无表情的守军手持火把,机械地将一具具僵硬的尸体扔进火堆,冲天的浓烟几乎遮蔽了晨曦。
林风裹着一件破烂的棉袄,脸上抹着锅底灰,佝偻着身子混在瑟瑟发抖的流民群中。
他像一头耐心的孤狼,等待着稍纵即逝的机会。
当一辆运尸车经过,守卫的视线被遮挡的瞬间,他动了。
身形如鬼魅般一闪,悄无声息地翻过一段坍塌的断墙,潜入了这座死亡之城。
他的目标明确——死牢区。
那里是城中所谓的“重症疫区”,实际上,就是一座等死的囚笼。
铁栅森然,隔绝了内外,里面传出的哭嚎与呻吟,即便是最铁石心肠的人听了,也会头皮发麻。
林风的身影在阴影中穿梭,避开一队队巡逻的甲士。
他悄然靠近一处铁栅,取出数根细如牛毛的银针,指尖真气流转,银针化作无形的气丝,悄无声息地探入几名重症患者的体内。
经脉中的景象与阿蛮体内如出一辙,但更加惨烈。
那些黑色的“噬灵蛊”幼体,在人体的高温激发下,正以几何倍数疯狂繁殖,化作席卷全城的“瘟疫”。
确认了猜想,林风正欲抽身退走,暂寻对策。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名衣衫褴褛的老瘸子,正跪在一堆刚刚被拖出来的尸体前,用额头一下下地叩击着冰冷的青石板,哭得泣血:“大夫……救救他们……城里那三千药奴的后人,他们是无辜的啊……他们没罪啊……”
老人的哭嚎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林风的心口。
他仿佛看到了当年,母亲被人打断双腿,绝望地蜷缩在冰冷地上的身影。
那深入骨髓的无力与愤怒,再一次席卷了他。
林风停下了脚步。
子时,夜色最浓。死牢深处,一间最为偏僻的牢房内。
林风盘膝而坐,面前躺着一名气息已经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垂死之人。
他面色沉凝,以银针刺破自己的指尖,将一滴殷红中透着淡淡金芒的鲜血,滴入了那人的口中。
下一刻,他闭上双眼,全力运转《玄天医经》,以自身精血为引,反向追溯那噬灵蛊的毒素路径!
刹那间,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仿佛有亿万只蚂蚁在啃噬他的经脉与神魂!
双目更是如同被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眼前一片血红!
视野之中,那些黑色的蛊虫丝线竟变得清晰无比,它们在他人的经脉中如何游走,如何汇聚,如何吞噬生机,都一览无余!
它们最终的目标,是循着人身“任脉”,直冲心窍!
林风猛然睁开双眼,双瞳之中,竟泛起一层诡异而妖艳的暗红血纹!
血眼观毒!成了!
借助这意外修成的异能,他看得更加真切。
这毒素看似无解,却并非没有破绽!
它可借由人体的“膻中、神阙、命门”三处大穴进行聚散和转移。
若能以针引气,封锁这三处节点,或许……可以逆转!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撕下自己的衣襟,咬破舌尖,以精血为墨,在那斑驳的墙壁上,迅速画下了一副玄奥无比的阵法草图——九针渡厄阵!
“以九人为阵,同脉共息,将万千蛊毒尽数引出……”他看着墙上的血图,低声自语,
“……我来当那个容器。”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死牢的铁门“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
冰冷的寒风倒灌而入,卷起满地尘埃。
谢庸身披重甲,手按腰刀,亲率一队“药堂会”的黑衣死士闯了进来。
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冷漠地扫过牢内横七竖八的“尸体”,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奉朝廷密令,疫区当焚,所有活物,一并诛绝!”
“是!”死士们齐声应诺,举起手中雪亮的屠刀,就要开始最后的清洗。
可下一瞬,所有人都僵住了。
他们看到,在那尸堆的正中央,一个身影缓缓站起。正是林风。
此刻的他,双目血红,诡异的血纹在瞳中流转,宛如地狱归来的修罗。
而他的手中,正握着九根闪烁着微光的银针,每一根银针都通过肉眼几乎无法看见的真气丝线,连接着周围九名重症患者的手腕。
九人原本已经断绝的呼吸,此刻竟随着林风的呼吸,起伏同步,形成了一个诡异的循环。
林风缓缓抬起头,迎上谢庸冰冷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
“你们要防的,从来不是什么瘟疫。”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是活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身周的九人齐齐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随后,大股大股的黑血从他们的七窍之中狂喷而出!
毒已归心!
“噗——”
林风再也压制不住,仰天喷出一口黑血,身形剧烈摇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但他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依旧屹立不倒。
谢庸那古井无波的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收缩如针尖!
他死死盯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心中翻起滔天巨浪,一个念头疯狂滋生。
此人,绝不能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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