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傻柱觉得后厨的油烟味今天格外呛人。
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随着灶膛里火苗的每一次舔舐,灼烧着他的五脏六腑。
自从上次被何雨水当着全院的面,把自己那点儿“老底”掀了个底朝天,他感觉自己走在院里,后背上都戳着无数根看不见的指头。
那些眼神,有嘲笑,有鄙夷,更多的是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更让他憋闷的是,林卫国那个小白脸,在厂里如今是个人物了。技术科的新星,车间里的红人,连厂领导见了他都和颜悦色。
两相对比,他这个曾经靠着一把炒勺、几分蛮横就在食堂里说一不二的“何师傅”,现在算个什么东西?
锅里的菜“刺啦”一声,他手里的勺子却没动,整个人都陷在一种无力的烦躁里。
一个搪瓷茶缸子轻轻磕在灶台上,发出“当”的一声脆响。
傻柱眼皮都没抬,他知道是谁。
除了易中海,没人会用这种不紧不慢、带着长辈“关怀”的劲头来找他。
“柱子,还在为雨水的事烦心呢?”
易中海的声音温和,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像冬日里的一杯温水,却浸着不易察觉的凉意。
“一大爷,您别提了!”
傻柱猛地把炒勺往锅里一扔,铁器碰撞的声音刺耳。
“我那妹妹,现在是翅膀硬了!让林卫国那孙子给灌了迷魂汤,六亲不认了!”
他一拳砸在案板上,震得面粉都飞了起来。
易中海不说话,只是慢悠悠地拧开茶缸盖子,吹了吹上面的热气,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这口气叹得极有水平,里面包含了惋惜、理解,还有一丝丝的同仇敌忾。
“柱子啊,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心太实诚。”
易中海凑近了些,灶膛的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你得往深了想。那林卫国,跟你无亲无故,他凭什么对雨水那么好?又是送吃的,又是给买本子,图什么?”
他停顿了一下,给傻柱留出思考的空当。
“这叫什么?这叫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一条滑腻的蛇,钻进傻柱的耳朵里。
“我可听人说了,他这就是阳谋!先离间你们兄妹的感情,把雨水的心给收买了。等雨水彻底向着他了,你们老何家,不就剩你一个光杆司令了?”
易中海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着精光,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淬了毒的钉子,精准地钉向傻柱心里最脆弱的地方。
“到时候,他再使点什么手段,随便给你安个由头,把你从这院里挤兑出去。你想想,你们家那两间大北房,最后落到谁手里了?”
轰!
傻柱的大脑里仿佛有惊雷炸开。
房子!
对啊!林卫国图的是我们家的房子!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如疯长的野草,瞬间爬满了他的整个脑子。
之前对妹妹何雨水的那点愧疚,那点觉得自己做得过火的悔意,在这一刻被易中海亲手点燃的怒火和猜忌,烧得一干二净,连灰都不剩。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不是混蛋,而是个差点被奸人所害的傻子!
他,何雨柱,是在保卫自己的家!
当天晚上,夜色深沉。
傻柱带着一身的酒气和怒火,一脚踹开了家门。
“何雨水!”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堵在屋子中央,通红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正坐在桌前写作业的妹妹。
“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从今以后,不准你再跟林卫国那个小王八蛋有任何来往!听见没有!”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不容反抗的命令口吻。
这一次,何雨水甚至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她脸上的表情,是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和失望。
没有争吵。
没有哭泣。
她只是那么静静地坐着,仿佛眼前这个暴跳如雷的男人,不过是一团空气。
她默默地合上作业本,然后从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崭新的笔记本。
那是林卫国前两天送给她的,封面是淡蓝色的,很素净。
她将笔记本放在桌上,用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动作,缓缓翻开。
清秀的字迹,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像是在记录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
傻柱的咆哮,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他愣愣地看着妹妹的动作,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的心脏。
何雨水的手指,点在了第一行字上。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轻易地刺穿了屋里沉闷的空气。
“五月三日,白面十斤,送于秦淮茹家。”
“五月七日,猪肉一斤半,送于秦淮茹家。”
“五月十日,工资三块钱,借于秦淮茹,未还。”
“五月十二日,从食堂带回铝制饭盒,内有红烧肉八块,棒梗独食。”
……
每一条,都记录着清晰的日期,物品,以及去向。
何雨水没有再念下去。
她抬起手,将那本分量不重的笔记本,直接摔在了傻柱的面前。
本子落在桌面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声音不大,却让傻柱浑身一颤。
“何大清,你看清楚。”
她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曾经清澈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冰冷的碎片,直视着傻柱那张由愤怒转为震惊,再由震惊转为呆滞的脸。
她喊的,是他们那个不负责任的爹的名字。
“这是你这个月,从我们这个家,拿出去,贴补给秦淮茹家的东西。”
“我一笔一笔,都给你记着呢。”
她的语速很慢,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耳光,狠狠地抽在傻柱的脸上。
“你不是说我吃里扒外吗?好啊。”
“从今天起,这些账,我们兄妹俩,一笔一笔地算清楚!”
“你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连本带利地还回来,什么时候,再来管我跟谁来往!”
傻柱彻底傻了。
他张着嘴,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他的视线,死死地钉在那本摊开的笔记本上。
那一行行清秀的字迹,此刻在他眼里,却变成了一张张狰狞的嘴,无声地嘲笑着他的愚蠢和自以为是。
他从未想过。
真的,从未想过。
自己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那份对俏寡妇的“接济”,那份自诩的“仗义”,在妹妹的眼中,竟然是一笔如此清晰、如此沉重、如此不堪的债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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