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ICU，全世界都劝我内卷
真实才是最高级的凡尔赛（旧版）

雨势渐小的时候，楼下传来搬椅子的动静。

沈默把剪枝刀收进木盒，往窗下瞥了一眼——社区活动室的门敞开着，几个穿志愿者马甲的人正把藤编椅摆成圆圈。

没有红绸横幅，没有补光灯架，连摄像机三脚架都没支，椅面还沾着雨水的湿痕。

他转身要回客厅，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

是沈雅发来的消息：「哥！周医生说活动室今天有分享会，你快来嘛！我画了半小时黑板报，就等你坐第一排！」配了张照片，歪歪扭扭的粉笔字写着「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旁边画了只戴眼镜的兔子，耳朵尖还沾着粉笔灰。

沈默揉了揉眉心。

他本想窝在沙发里听老唱片——CD机里那张《月光奏鸣曲》才放到第二乐章。

但想起妹妹昨天蹲在他门口，举着美术作业说「真实的人都该被看见」时发亮的眼睛，到底套上件旧衬衫下了楼。

推开门的瞬间，暖黄的灯光裹着人声涌过来。

阿杰站在圆圈中央，手里捏着那份《语言微表情图谱》，指节泛白。

他今天没打发胶，碎发湿漉漉地贴在额角，像刚从雨里跑过来：「上周我主持了人生第一场『零话术婚礼』——」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没背主持词，没设计煽情环节，就对着新人说了句『祝你们好好过日子』。」

空气里浮起细碎的笑声。

坐在前排的唐薇把一缕头发绕在指尖，发尾还沾着婚纱的头纱丝：「我退掉了所有定制礼服。」她突然抬头，目光穿过人群落在沈默站的角落，「有人说他是幕后高人，可我觉得...」她笑了，眼眶有点红，「他只是活得比我们诚实。」

沈默靠墙站着，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门框上的木刺。

十年前他还是医学生时，总在解剖课上观察人体的筋膜走向；现在他看这些人，像在看被线牵着的提线木偶——直到线被扯断，露出底下真实的骨相。

「沈先生要走？」周医生不知何时站在他身侧。

这位总穿白衬衫的心理顾问今天没打领带，领口松着两颗扣，「很多人说你『看穿人心』，其实你只是没忘记怎么听人说话。」他从裤袋里摸出颗水果糖，在指尖转了转，「下周想开个小组，专门训练『不表演的表达』。需要个观察员——有人重音前移时，轻轻敲下桌子就行。」

沈默盯着那颗糖。

十年前他当植物人时，护工阿姨总在他床头放水果糖，糖纸窸窣的声音是他和世界唯一的联结。

当晚十点，沈默的手机在充电座上亮了又亮。

唐薇的短视频推送跳出来：画面里是间没开灯的出租屋，墙角堆着未拆封的婚纱盒，她坐在折叠椅上，鼻尖还沾着卸妆油的反光。

「以前我觉得，被人点赞就是被爱。」她的声音带着鼻音，「现在我知道，真正的连接，是有人愿意听我说『我不okay』。」

沈默点了个赞。

消息提示音刚响，另一条推送弹出来——林哲的最后一条动态：「你们赢了。」配图里他站在碎纸机前，主持稿的碎片像雪片落了一地。

沈默调出最后一场直播的音频，声纹软件的绿色波形里，只有「你们赢了」四个字的波峰平滑得像湖面。

他按下删除键时，窗外的月光刚好漫过键盘，把「删除」两个字照得发白。

三天后路过社区公告栏时，沈默被一群小朋友围住了。

穿背带裤的小胖子举着粉笔，在地上画了把老式机械伞，伞骨歪歪扭扭，伞下用彩虹色写着「修好了，就不怕雨了」。

「叔叔看！」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拽他衣角，「周医生说伞代表保护真实的自己！」

沈默蹲下来，指尖轻轻碰了碰粉笔灰。

伞柄的位置，有人用小字补了句「但真实的自己，本来就不需要保护」。

他抬头，看见公告栏上的新海报：手绘风格的向日葵，花盘里写着我们不会教你如何被看见，但可以陪你练习如何不害怕看不见，落款是歪歪扭扭的真实生活小组。

上楼时，他听见阿杰的房门吱呀一声。

那个总把「永恒」说得比钻石还亮的婚礼主持，正往抽屉里塞一本新手册，封面上的字是用马克笔写的：「真诚，不需要提词器。」

「哥！」沈雅的声音从顶楼飘下来，「自习室空调修好了，快来帮我改策展文案！」

社区自习室的窗台上，沈默的老MP3正搁在沈雅的素描本旁。

他翻开妹妹的文案稿，指尖刚碰到纸页，沈雅的平板突然弹出推送提示。

阴影里，标题的两个字被阳光照亮——「天价」。

沈默的手指顿了顿。

窗外的风掀起稿纸，露出下一页的素描：一个穿旧衬衫的男人，坐在藤编椅上，背后是一圈歪歪扭扭的椅子，每把椅子上都画着一颗正在说话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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