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夜行松影叩石门
林卫国足尖点地,像片被风卷着的枯叶,轻飘飘掠过四合院矮墙。
黑氅下摆沾了墙角的霜,他却浑然未觉——神魂如蛛网般铺展,一里内的动静全在感知中:巡街民兵的棉靴踩过青石板的咯吱声,西屋傻柱打鼾时漏风的呼噜,甚至院门口老槐树上麻雀抖翅膀的细响。
停!他突然顿住,背紧贴着斑驳的砖墙上。
前方转角处,两道手电筒的白光扫过,民兵队长老周的大嗓门炸响:王二,你说那林卫国看着斯斯文文的,咋就会把石墩子震碎?
谁知道呢,许是练了啥邪门功夫?另一个声音瓮声瓮气,不过车间主任说了,安全监督员的活他干得漂亮,少嚼舌根。
林卫国的嘴角勾起极淡的笑。
他早算过巡街路线——民兵每更天绕胡同两圈,此刻正是换班空当。
待光束彻底消失在巷口,他屈指弹开黑氅风扣,脚步骤然加快,身影融入胡同尽头的夜色里。
西山的风比城里冷三分。
林卫国踩着半融的雪泥往上攀,裤脚很快浸得透湿。
他却不慌不忙,神魂如游丝钻进地缝,感知着每块石头的松动,每丛灌木后的暗哨——前世他为寻赵承业,在这山路上摔断过右腿;今生有念力辅助,竟比记忆中轻快十倍。
松鹤庵的残碑终于在眼前浮现。
碑身爬满青苔,暗劲叩门,心诚则开八个字却像被刀刻进骨髓,在雪光里泛着冷意。
林卫国停住脚步,伸手摸了摸怀里的残谱——那是前世赵承业咽气前塞给他的,纸页边缘还留着老人指节的温度。
来了。他对着荒草掩径的石门低喃。
黑氅被风卷起,露出内里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是他特意选的素色——赵承业最厌浮华,前世初见时他穿了件皮夹克,被骂作油头粉面的小老板。
屈指叩门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第一响清越,第二响沉实,第三响竟带起嗡嗡回响,惊得林卫国自己都愣了——这是暗劲透骨的声响?
可他暗劲才初成啊!
门内死寂。
林卫国的掌心沁出薄汗。
前世赵承业被周德海的人逼得隐入深山,直到油尽灯枯才肯见他;今生他带着残谱主动叩门,会不会重蹈覆辙?
门外何人?苍老的声音突然炸响,像块石子投入深潭。
林卫国忙抱拳,指节捏得发白:轧钢厂工人林卫国,持《形意十八式》残谱而来,求见赵承业师父。
门内沉默得可怕。
林卫国甚至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
突然,一声冷笑穿透门缝:周德海那等人也能生出明劲?
若你是他门下走狗,今日便埋骨于此。
周德海?林卫国心头一凛。
前世他从未听赵承业提过这个名字,看来其中另有恩怨。
他不动声色,从怀里抽出残谱,指尖微颤着松开——念力如无形的手托住纸页,任风雪打在上面,纸角却连晃都不晃。
劲贯微物而不散...门内传来抽气声。
铜鹤眼中的金芒刷地大盛,照得林卫国脸上一片金黄。
石门吱呀裂开一线,他看见门内烛火摇晃,映出个白发老者的轮廓,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
进来。赵承业的声音比山风还冷。
林卫国低头跨过门槛,黑氅扫过满地枯叶,发出细碎的响。
庵内比外头更冷,供桌上的香炉积着厚灰,唯有蒲团边的炭盆还冒着弱火。
你既有残谱,可知十二击为何不传?赵承业盘坐在蒲团上,枯瘦的手指叩了叩桌角。
林卫国盯着他眼尾深深的皱纹——前世这双眼睛闭着时,他跪了三天三夜。
此刻四目相对,他喉头发紧:因十二击非为斗狠,乃为护道。
无诚者不得见,无德者不得习。
赵承业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突然起身,掌风带起炭盆里的火星,直取林卫国面门!
林卫国本能地交叉双臂,暗劲顺着脊柱往上窜,像条蛰伏的龙突然翻了个身。砰的闷响,他退了半步,脚下的青石板咔地裂开细纹。
明劲成而不骄,暗劲生而不躁。赵承业收回手,指节还在微微发颤,三十年了,总算没白等。他从供桌下摸出个泛黄的布包,打开时,林卫国闻到股陈年老纸的味道——封皮上形意十二击·心法真解八个篆书,比前世那半本残谱工整十倍。
此谱只传一人。赵承业将布包推过来,若你背离初心...他指尖轻轻划过谱面,林卫国看见一道极细的金纹在纸间游走,它自会焚毁。
林卫国双手接过,掌心烫得惊人。
赵承业突然起身,推开后窗:去雪地站桩三时辰。
心不静则门不开,神不凝则法不授。
风雪灌进来,林卫国打了个寒颤。
他望着庵外齐膝深的积雪,突然笑了——前世赵承业临终前说我教不了你了,今生他却要在这雪地里,把前世没站完的桩补回来。
双足扎进雪地的瞬间,寒意顺着裤管往上窜。
林卫国沉下神魂,意识钻进随身空间——那里时间流速是外界五倍,他能在空间里推演桩功,再把心得传回本体。
呼吸渐稳,他感觉有团热气从丹田升起,顺着任督二脉游走,头顶渐渐冒起白雾,脚下的积雪竟融出个圆。
好!庵门吱呀推开,赵承业的声音里带着他从未听过的暖意,三十年了,终于有人能在这雪夜里站成一座山。他走到林卫国跟前,指腹轻轻点在他后颈大椎穴:明日此时,再来叩门。
若你能以暗劲震松石门内栓,我便传你第一击——惊蛰起龙。
林卫国接过真解,转身时黑氅扫落肩头积雪。
他听见身后铜鹤扑棱振翅,鸣声清越,像在送别。
山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他却觉得浑身发烫——前世的遗憾,今生终于要补上了。
回到四合院时,天已蒙蒙亮。
林卫国刚翻过矮墙,就见傻柱端着个搪瓷缸子站在院中央,热气从缸口直往上冒:可算回来了!
我熬了姜茶,趁热喝。
林卫国接过,指尖触到缸壁的温度,突然想起昨夜庵里的炭盆。
他喝了口姜茶,辛辣的暖意直窜到眼眶:柱子,明儿帮我留意个人。
谁?傻柱擦着锅铲抬头。
刘三金。林卫国望着东边泛起鱼肚白的天空,最近厂子里是不是有人被关禁闭室?
傻柱的手顿了顿:你咋知道?
刘三金前天跟人打架,把人肋骨打断了,现在关在工具间,神志时清时昏的。
林卫国低头抿茶,茶汤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
他摸了摸怀里的真解,嘴角勾起极淡的笑——有些账,该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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