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的世界》的庞大摄影棚在远离市区的影视基地拔地而起。
这并非传统意义上的片场,而是一个被精心构建的、与世隔绝的微观宇宙桃源镇。
蓝天白云是巨幅LED屏的杰作,街道房屋是可以随时移动更换的布景板,甚至连潮汐与日出日落,都受控于中央电脑程序。
踏足于此,一种令人不安的完美感扑面而来。
这正是林澈想要的效果。
今日拍摄的重头戏,是主角楚门与那个注定要打破他平静世界的“异常变量”苏醒的初次相遇。
片场的气氛不同于《药神》时的凝重,也不同于《无证之罪》的冷峻。
这里弥漫着一种高度技术化的、近乎偏执的精密感。
林澈坐在监视器后,如同掌控着整个虚拟世界命运的中枢神经。
“B组注意,三号机位,推近!我要陈实看到苏醒第一眼时,瞳孔收缩的特写,0.5秒后,再切到他的心率监测器特效画面!”
“灯光!模拟下午四点十七分的阳光角度,穿过梧桐树叶,要在苏醒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要那种不真实的、舞台追光般的效果!”
“群演!你们是‘设定好程序’的NPC!走路节奏、微笑弧度要一致!不要有多余的好奇心去看艾莉森!”
他的指令通过耳机清晰传达到每个部门,语速快而精准,没有一丝冗余。
整个剧组如同一个庞大的精密仪器,而他是唯一的操作者和程序员。他对这个“虚假世界”的每一处细节都了如指掌,要求严苛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一个道具员不小心将一款不该出现在这个“年代”的矿泉水瓶放在了长椅上,林澈甚至在几十米外的监视器上都瞬间捕捉到。
“场记!长椅上的矿泉水,立刻清走!这个世界不允许出现任何‘超时空’的bug!”
道具员脸色煞白,几乎小跑着去处理。
艾莉森早已化好妆,穿着一身与桃源镇格格不入的、剪裁极简的白色连衣裙,坐在一旁候场。
她看着林澈工作的状态,琥珀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她见过太多国际大导演,但像林澈这样,同时兼具技术极客的偏执、心理学家的洞察和造物主般的全局掌控力的,是第一个。
这不是片场暴君,这是真正的片场主宰。
拍摄正式开始。
镜头对准了正在“桃源镇”广场喂鸽子的楚门。
他穿着规矩的针织衫,神情是一种被长期豢养出来的、无忧无虑的平静,甚至略带一丝麻木。
然后,苏醒走入了画框。
她仅仅是出现,就仿佛一道凛冽的清风,或者说一道锐利的闪电,劈开了这个虚假小镇温吞沉闷的空气。
她的美是具有攻击性和颠覆性的,那种国际超模历经顶级秀场和时尚杂志淬炼出的高级感与疏离感,与周围刻意营造的“平凡温馨”形成了惨烈而迷人的对比。
她不需要演,她只要站在那里,本身就是“不对劲”。
林澈在监视器后屏住了呼吸。效果甚至比他预期的还要好!
按照剧本,楚门会被这种前所未有的“异常”所吸引,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她。
镜头推近,给到林澈特写。
他的表演细腻入微。
眼神从最初的茫然,到一丝好奇,再到一种被强烈吸引的恍惚,最后闪过一丝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
完美!
“Cut!”林澈喊道,语气带着一丝满意,“很好!准备下一镜,两人对话。”
接下来是两人的对话戏。
苏醒要看似无意地透露一些颠覆性的信息,语气要看似随意,却要带着一种看透真相的怜悯和试探。
艾莉森的台词不多,但难度极大。
她需要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抽离感,又不能过于刻意。
第一次拍摄,艾莉森凭借本能,演出了一种冷艳神秘的感觉。
“Cut!”林澈再次叫停。
他走到艾莉森面前,没有指责,而是用一种引导的语气:
“艾莉森,你的状态是对的,但力度需要调整。你不是来揭秘的魔法师,你更像一个不小心闯入低级程序里的高级AI,你看着这个被困住的灵魂,楚门,觉得他可怜,又觉得这一切荒谬可笑。你的语气可以更轻一点,甚至带一点点不易察觉的嘲讽和怜悯。记住,你是‘真实’的碎片,不是来宣战的。”
艾莉森凝神听着,眼神发亮。
林澈的指导没有停留在表面情绪,而是深入到了角色的核心动机和存在状态。
她仔细品味着“高级AI”和“真实碎片”这两个关键词。
“我明白了。”
她点点头。
第二次拍摄,艾莉森的状态陡然一变。
她的眼神依旧清冷,但嘴角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悲悯的弧度。
她的台词念得更轻了,仿佛怕惊扰什么,又仿佛在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笑话。
那种降维打击般的“高级感”和“真相感”愈发强烈,与林澈饰演的楚门那种懵懂不安形成了极致碰撞!
“Perfect!过!”
林澈的声音透过喇叭传来,带着罕见的赞赏。
全场工作人员都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又被两人之间那奇妙的化学反应所震撼。
拍摄间隙,艾莉森走到监视器后,想看看回放。
林澈将刚才那条完美的片段回放给她看。
画面中,两人的对视、对话,每一个眼神交换都充满了戏剧张力和隐喻色彩。
艾莉森看着屏幕里的自己,再看看身边这个冷静复盘每一个技术细节的男人,心中涌起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惊叹和折服的情绪。
她轻声开口,语气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我合作过很多被称为‘天才’的导演。有些人擅长激发情感,有些人精通视觉语言,有些人能掌控宏大叙事。”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林澈,琥珀色的眸子里闪烁着真诚的光芒,“但你,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同时将所有这一切融会贯通,并且……你脑子里仿佛有一个完整的世界模型。你不是在拍戏,你是在运算和构建。你甚至能精准地预判到我的气质会对这个‘虚假世界’产生什么样的化学反应,并把它变成叙事的一部分。”
她摇了摇头,露出一抹带着自嘲却又无比欣赏的笑容:“这已经不是导演的范畴了。这简直神级操作。”
林澈闻言,从监视器上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淡淡一笑:“谢谢夸奖。我只是比大多数人更清楚,我想要观众看到什么,以及感受到什么。”
他的平静与自信,在此刻显得无比迷人。
艾莉森忽然觉得,自己答应来客串这个小小角色的决定,简直是再正确不过。
这不仅让她窥见了林澈庞大帝国运转核心的一角,更让她亲身感受到了何谓真正的“创造之力”。
她之前或许是被他的才华、野心和魅力所吸引,那么此刻,则增添了一种发自专业领域的、近乎虔诚的敬佩。
这个男人,不仅能写出打动世界的歌,能演出震撼人心的戏,能打造现象级的综艺和剧集。
他甚至能像上帝一样,在摄影棚里构建一个世界,并冷眼旁观、精准操控着其中所有人的命运。
这种力量感,对于同样追求极致和掌控的艾莉森来说,是致命的吸引。
“接下来的戏份,”艾莉森嘴角重新勾起那抹标志性的、充满魅惑力的笑容,但眼神却认真了许多,“我会更努力,争取不拖你这位‘上帝’的后腿。”
林澈看着她眼中燃烧起的、被彻底激发的好胜心和创作欲,微微一笑:“我很期待。”
片场继续运转,桃源镇的虚假阳光依旧明媚。但在场的所有人都能感觉到,某种微妙而强大的联盟,在一次次的“Action”与“Cut”之间,变得更加牢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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