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东刚踏进四合院的影壁,还没来得及穿过通往中院的垂花门,一道肥硕的身影就将本就不宽敞的门洞堵了个严严实实。
来人是二大爷刘海中。
他那标志性的、官架子十足的肚子挺在身前,两只手习惯性地背在身后,下巴抬得老高,浑浊的眼珠子从下往上瞥着人,腔调拿捏得又沉又稳,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置疑的权力感。
“李卫东,晚上别瞎跑。”
声音不大,却在傍晚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七点半,院里开全院紧急大会。”
刘海中眯缝着眼,肥厚的眼皮挤压着视线,让他的目光充满了审视的意味。他顿了顿,似乎很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才慢悠悠地抛出重磅消息。
“街道办刚下的通知,关于‘上山下乡’的指标问题。事关重大,每个人,都必须到场!”
上山下乡!
这四个字仿佛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卫东的心口上,让他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的肌肉都在瞬间绷紧。
然而,他脸上却未流露分毫,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只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知道了,二大爷。”
他的声音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听不出是顺从还是敷衍。
刘海中对这个反应很满意。在他看来,这就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小子在绝对的权力面前,唯一能有的姿态。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哼声,这才迈开他那独特的四方步,一步一顿,心满意足地朝后院走去。
看着那道摇摇摆摆的背影消失在拐角,李卫东脸上温顺的表情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意。
风,要来了。
一场专门为他李卫东量身定做的风暴,已经开始酝酿。
他的脑海中,逻辑链条清晰地展开。
无父无母,没有长辈出头。
无牵无挂,没有家小拖累。
更关键的是,他还是个没有正式工作的“闲散人员”。
在院里那群道貌岸然、自私自利的禽兽眼中,他李卫东,无疑是顶替这个下乡名额的“最佳人选”。
把一个孤儿送走,就能保住自家的孩子。这笔买卖,对院里的大多数人来说,简直划算到了极点。
可惜。
他们的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却算错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李卫东,从来就不是一个任人宰割的羔羊。
这三年来,他可不是在混吃等死。
思绪翻涌间,他迈步向着自家走去。
脚步不疾不徐,在中院的青石板上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当他路过前院三大爷阎埠贵家的窗下时,脚步微微一顿。
昏黄的灯光从窗纸透出,映出里面晃动的人影。
李卫东的嘴角,无声地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
脑海深处,一年前埋下的那颗棋子,其轮廓变得无比清晰。
那是一个同样寻常的下午,他无意中撞见,身为小学总务处采购员的三大爷阎埠贵,正鬼鬼祟祟地将两筐崭新的文具和几袋学校统一采购的煤球,倒卖给一个走街串巷的废品收购贩子。
那副做贼心虚又贪婪算计的嘴脸,李卫东至今记得一清二楚。
他没有声张。
回到家,他换了一支笔,用左手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封匿名信。信里的内容不多,却字字精准,将阎埠贵利用职务之便、中饱私囊的时间、地点、物品种类,写得明明白白。
信,被精准地投进了教育系统的举报信箱。
结果,可想而知。
一场风暴在阎埠贵头上炸开。他不仅当场丢了那个能捞尽油水的肥差,还被校长叫去办公室,指着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据说,校长那愤怒的咆哮声,半个教学楼都听得见。
年底的先进评选,自然也泡了汤。
这一击,彻底斩断了这位“阎老西”所有占公家小便宜的门路。
从那以后,阎埠贵在院里见到李卫东,总是客客气气,甚至会主动点头哈腰,笑得一脸褶子。
但李卫东能清晰地感觉到。
在那副老花镜片后面,在那双精于算计的眼睛深处,藏着的是何等深沉的怨念和刻骨的敌视。
每一次看似和善的招呼,都像是在用眼神凌迟他。
这颗雷,他一年前就亲手埋下了。
现在,易中海和刘海中这两个老狐狸,自以为聪明,想拉拢三大爷阎埠贵,形成“三堂会审”的必杀之局,联手把他李卫东送去乡下。
他们却根本不知道,他们找来的这个“盟友”,早就对他李卫东恨得牙根发痒,做梦都巴不得他倒霉,巴不得他从这个院里彻底消失!
今晚的大会,有好戏看了。
李卫东收回目光,心中的计划已然成型。他推开自家那扇漆皮斑驳的木门,一股淡淡的温馨气息扑面而来,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屋里的于海棠立刻像只受惊的小鹿般迎了上来,接过他手里的布包,一双清澈的眸子里写满了藏不住的担忧。
“卫东哥,刚才二大爷跟你说什么了?”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瞧他那样子,挺着个肚子,好像不怀好意。”
“没事。”
李卫东看着她紧张的小脸,心中的冷硬瞬间化为一片柔软。他笑了笑,抬手习惯性地揉了揉她有些干枯的头发,手感并不算好,却让他觉得无比心安。
“不过是几只苍蝇想嗡嗡叫罢了。”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带着一种足以安抚人心的力量。
“翻不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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