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庭筠那副装出来的疯病,成了他最好的庇护。
独居偏院,无人打扰,也给了他与外界联系的唯一机会。
门生韩十三借着送旧书的名头潜入公主府,可二人相见,却是相对无言。
公主府的眼睛太多,搜查太严,一纸密折薄如蝉翼,却重如泰山,根本送不出去。
消息传到苏锦耳中时,她正在廊下搓着冻得通红的手。
她没说话,只是当夜悄悄回了下人房,将墙角那把用了半年的扫帚拆了。
竹子做的扫帚柄,中间是空的。
她将那封事关重大的密折卷成一根细长的纸条,小心翼翼地裹上油纸防水,再塞进中空的竹柄里。
最后,用灶上取来的热蜡,将开口封得严严实实,不留一丝痕迹。
第二天雪下得更大了。
苏锦照例要去各处扫雪。
经过偏院时,她手上“一滑”,扫帚不偏不倚,正好落在温庭筠半开的窗台上,发出一声轻响。
她慌忙告罪,快步上前想取回。
窗内的温庭筠先她一步,拾起了扫帚递出来。
就在指尖触碰到扫帚的瞬间,他眼神一顿——这把扫帚,比他记忆里的要沉上一些。
他什么都没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关上了窗。
夜深人静,温庭筠撬开蜡封,取出了那张决定无数人命运的纸条。
公主勾结边将,私自调动京畿卫队。
这封信,当夜便通过他预留的暗线,送到了兵部一位旧友手中。
三天后,金銮殿上,韩十三一本奏折,石破天惊。
他弹劾北疆大将擅离防区,与京中权贵往来过密。
龙椅上的皇帝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彻查。
顺藤摸瓜,很快就牵扯出了平阳公主安插在军中的数名党羽。
整个京城都震动了。
平阳公主在府里砸碎了半屋子的瓷器,暴怒的嘶吼几乎掀翻屋顶。
她知道,府里出了内鬼。
她下令,全府彻查,挖地三尺也要把这个内外勾结的钉子找出来。
刘嬷嬷亲自带着人,像一群饿狼,扑进了下人房。
所有人的箱笼都被翻了个底朝天,连床板下的灰尘都被细细检查。
刘嬷嬷眼神阴冷,最后盯着墙角的扫帚,沉声下令:“劈开,一根根地看!”
几把扫帚应声而裂,竹屑纷飞,却一无所获。
苏锦低着头,心跳如鼓。
幸好,她早让厨房的陈六帮忙,连夜将那把藏着密折的扫帚换了回来,此刻,那把“功臣”正安安稳稳地埋在马厩的粪堆深处。
她以为自己躲过一劫。
可没想到,平日里最胆小的小桃,被这场面吓破了胆,竟哭着跪到了刘嬷嬷面前。
“嬷嬷,我……我想起来了,苏姐姐……苏姐姐最近总往偏院那边去,还和陈六哥鬼鬼祟祟地说话……”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锦身上。
刘嬷嬷的脸上绽开一抹冰冷的笑,像毒蛇吐信:“好啊,给我盯死她。”
可还不等刘嬷嬷的人动手,当夜,苏锦却自己找上了门。
她手里捧着一包用布巾包好的药渣,直接跪在了刘嬷嬷面前。
“奴婢知道小桃说了什么,心里害怕,特来向嬷嬷禀明。这是昨儿给驸马爷煎的安神汤剩下的药渣。嬷嬷若是不信,可以立刻送去太医院查验。”
她声音卑微,头也低着,眼神却异常坦荡。
“孙太医开的方子里有一味‘远志’,主定惊安魂。驸马爷近来病得重,公主心疼,让奴婢时时盯着火候,奴婢才总往偏院去。至于陈六,只是让他帮奴婢去取些上好的银丝炭罢了。”
刘嬷嬷狐疑地盯着她,最终还是命人将药渣送去查验。
结果很快出来,分毫不差。
她挥挥手,不耐烦地让苏锦退下,总算暂时打消了疑虑。
苏锦从刘嬷嬷房里出来,走到院中那口深井旁,状似无意地理了理衣袖。
一枚小小的铜钉,从她指尖滑落,悄无声息地掉进井里,只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那是她和温庭筠新定的暗号:安全。
小桃的告密,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却被苏锦借力打力,变成了一块洗清自己嫌疑的垫脚石。
公主府的搜查风波暂歇,但所有人都知道,公主真正的怒火,才刚刚开始寻找宣泄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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