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先生!必须马上做出决断!再这样争吵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一声带着绝望和嘶哑的呐喊,如同重锤般砸在朱云林的耳膜上,将他从浑浑噩噩的混沌中猛地惊醒。
朱云林茫然地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巨大而压抑的椭圆形会议室。
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此刻却散发着冰冷惨白的光。
空气中弥漫着雪茄和香烟混合的呛人味道,混合着汗水的酸腐气,几乎令人窒息。
这些人,一个个西装革履,衣冠楚楚。
他们是大明联邦的内阁部长,是这个国家最有权势的一群人。
然而此刻,他们却像一群被困在斗兽场里的野兽,互相咆哮、指责,唯一的共识,似乎只剩下那深入骨髓的恐惧。
“决断?怎么决断?”一个花白头发、戴着金丝眼镜的男人猛地一拍桌子,他是内政部长林博文,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国防部到现在都无法解释,为什么京城警备区的司令,高斌,会在一夜之间调动三个满编师包围上京!我们的情报部门是干什么吃的?”
被点名的国防部长,一个身材魁梧、面色黝黑的退役上将李承武,涨红了脸,额头上青筋暴起:
“林部长!现在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吗?高斌的部队已经突破了外城三道防线,装甲部队最多再有二十分钟,就能抵达内城的承天门广场!你问我情报部门?我他妈还想问问,是谁当初信誓旦旦地保证,高斌的忠诚坚如磐石!”
“够了!”坐在朱云林右手边的副总统,一位年过六旬、神情憔悴的老人周正国,用力敲了敲桌子,试图维持秩序,但他声音里的疲惫和无力,却让这声呵斥显得苍白。
“现在争论这些毫无意义。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这两个字像两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朱云林的脑海。他的心脏狂跳不止,手心全是冷汗。
朱云林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身上笔挺但陌生的黑色西装,那昂贵的布料触感,与他记忆中地摊上淘来的廉价T恤形成了荒谬而深刻的对比。
就在几个小时前,他还叫朱云林,一个刚刚从三流大学历史系毕业,正为了找工作而焦头烂额的普通青年。他清晰地记得,自己为了准备一场面试,熬夜复习到凌晨,最后趴在堆满书籍的旧书桌上睡着了。
然而,一睁眼,世界就彻底颠覆了。
他不再是那个为生计发愁的毕业生朱云林,而是大明联邦共和国的总统,朱云林。
这个世界既熟悉又陌生。地理位置上,这里是澳洲大陆,但历史的轨迹却在数百年前拐了一个大弯。
郑和的船队不仅发现了这片大陆,更在这里建立了稳固的殖民地。经过数百年的发展,这里没有诞生澳大利亚,而是出现了一个以华夏文明为根基,同时又吸收了西方政治体制的庞大国家——大明联邦。
“上京”,就是这个联邦的首都,一座融合了古典宫殿式建筑与现代摩天大楼的庞大都市。
而他,则占据了这位与自己同名同姓的总统的身体。根据脑海中涌现的混乱记忆碎片,这位前任总统似乎是在一场突发的心脏病中猝然离世,然后就被自己这个来自平行世界的孤魂野鬼鸠占鹊巢。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就被总统办公室主任连拖带拽地拉进了这个号称联邦最高紧急战略会议的地方。然后,一个又一个如同晴天霹雳般的消息,就将他彻底砸懵了。
京城警备区司令高斌,以“清君侧,诛国贼”的名义发动了兵变。控制了上京外围的所有交通要道和军事据点,并且正以雷霆万钧之势,向着作为权力核心的内城,也就是他们现在所在的总统府——紫宸宫,猛扑过来。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死局。
“我们必须立刻组织部队反击!”国防部长李承武的咆哮还在继续,他摊开一张巨大的上京军力部署图,猩红的箭头从四面八方指向中心的紫宸宫,触目惊心。
“目前唯一还能调动的,只有守卫紫宸宫的禁卫军,总兵力三千人。虽然装备精良,但面对高斌麾下超过五万人的装甲师和机械化步兵师,无异于以卵击石!”
财政部长,一个脸色苍白得像纸一样的中年人,扶了扶眼镜,用近乎呻吟的语调说:“高斌控制了上京银行的总部,我们所有的应急资金都被冻结了。没有钱,我们拿什么让军队卖命?”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李承武怒不可遏,“命都要没了,还要钱有什么用!”
“没有钱,军队就会哗变!你懂不懂!”
会议室内的争吵愈发激烈,各种官职和名字在朱云林耳边飞速闪过,国防部长、内政部长、财政部长、司法部长……每一个都是这个国家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他们共同构成了这个国家的内阁,是总统的最高顾问团。可现在,这个顾问团已经彻底乱了方寸。
朱云林呆呆地坐着,像一个被抽离了灵魂的木偶。他能听懂每一个字,但这些字组合在一起,却构成了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充满末日气息的疯狂世界。
他是一个连学生会主席都没当过的普通人,穿越前最大的人生危机,是下个月的房租还没着落。而现在,他却要面对一场决定国家命运的军事政变?
这简直比最荒诞的梦境还要离奇。
“总统先生?”
一声轻唤将朱云林的思绪拉回现实。他转过头,看到副总统周正国正用一种复杂而探究的眼神看着他。那眼神里有催促,有期望,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怀疑。
是啊,他是总统。这个国家名义上的最高元首,三军总司令。所有人都在等他拿主意。
“我……”朱云林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声音。他感觉几十道目光瞬间聚焦在自己身上,每一道都像探照灯一样,要将他内心的恐慌和无措照得一览无余。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司法部长,一位神情阴郁的老者,缓缓开口了。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瞬间让嘈杂的会议室安静了下来。
“各位,我们似乎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他推了推老花镜,慢条斯理地说,“根据我们刚刚截获的叛军内部通讯,高斌发布了第一号命令。命令很简单,只有一句话。”
他顿了顿,环视了一圈会议室内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了朱云林的脸上。
“活捉内阁,扣押天牢。但有一个人例外。”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司法部长一字一句地说道:“那就是总统先生。高斌的命令是……格杀勿论。”
轰!
朱云林眼前一黑,耳鸣不止。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杀我?”朱云林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尖利刺耳。
然而,没有人能回答他。
或许是前任总统的某些政策触怒了军方,或许是他挡了某些人的路,又或许……根本就不需要理由。
在一场赤裸裸的权力争夺中,杀死前任的最高统治者,本身就是最直接、最有效的手段。
“完了……全完了……”财政部长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绝望的气氛如同瘟疫般在会议室内蔓延。刚刚还激烈争吵的部长们,此刻都沉默了,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末日来临的惊恐。
他们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在绝对的暴力面前,和普通人一样,脆弱得不堪一击。
朱云林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试图平复那颗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脏。他环顾四周,看到的是一张张绝望的脸,听到的是一阵阵压抑的啜泣和粗重的呼吸。
没有人能救他。
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他无依无靠,孤立无援。
突然,会议室厚重的橡木门被猛地推开,一个身穿军装、满头大汗的年轻军官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他的脸上带着极度的恐慌,声音都变了调:
“报告……报告各位长官!叛军……叛军的先头部队已经攻破了玄武门!他们……他们已经打进内城了!”
这个消息,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会议室内,死一般的寂静之后,是彻底的爆发。
“完了!玄武门是内城的最后一道屏障!”
“禁卫军呢?他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快!快保护总统先生撤离!”
“撤离?往哪儿撤?整个上京都被包围了,我们就是瓮中之鳖!”
哭喊声、咆哮声、桌椅被撞翻的声音,交织成一曲混乱的末日交响。有人冲向门口,似乎想立刻逃命,却又不知道该逃往何方。
有人瘫软在地,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还有人,则将最后的希望,投向了那个坐在首位,从始至终都像个局外人一样的年轻总统。
“总统先生!您快下命令啊!”副总统周正国一把抓住朱云林的手臂,枯瘦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战是降,您给句话啊!”
朱云林被他摇晃着,目光却穿过眼前混乱的人群,望向窗外。
紫宸宫的窗户,用的是最顶级的防弹玻璃,隔音效果极佳。但此刻,他似乎已经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隆隆炮声,能嗅到空气中弥漫开来的硝烟味道。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为一个注定要被杀死的总统。这,就是他的宿命吗?
朱云林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因为恐惧而不断颤抖的手。他的人生,他的一切,难道就要在这里,以一个如此荒诞、如此憋屈的方式,画上句号吗?
不!
他不想死!
他要活下去!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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