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门锦绣：深宅风雨录
第六章：糕里藏着坏心眼（旧版）

入夏后，院子里的石榴树憋了满枝的花苞，红得像小灯笼，风一吹就晃悠悠的，看着热闹。明玥每日除了跟着刘嬷嬷学管中馈，就坐在廊下绣那幅兰草图，针脚越发细密，连太太见了都夸“有大家气度”。

这日午后，赵姨娘的丫鬟突然来请，说赵姨娘肚子疼得厉害，请大小姐过去看看。明玥有些疑惑——赵姨娘向来不待见她，怎么会突然找她？青禾在一旁嘀咕：“会不会是又想找茬？”

“去看看便知。”明玥放下绣绷，带着青禾往赵姨娘的院子去。

刚进院门，就听见赵姨娘哎哟哎哟的叫声，屋里乱哄哄的，稳婆和丫鬟围着床忙前忙后。赵姨娘见明玥进来，挣扎着伸出手：“大小姐，快……快帮我看看，我这肚子痛得厉害，是不是要生了？”

明玥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不烫，又看了看她的脸色，虽苍白却没到临盆的急态，心里便有了数。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桌上的药碗，碗底还剩点褐色药渣，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桃仁味——桃仁少量入药能活血，多了却可能引发腹痛，赵姨娘这是故意自导自演？

“赵姨娘别慌，”明玥扶着她躺下，声音稳当，“稳婆说还没到时候呢，许是吃了什么不舒坦的东西？我让厨房炖点小米粥来，暖暖肚子或许就好了。”

赵姨娘眼神闪烁，哼唧道：“我没吃什么呀……就喝了碗柳姨娘送来的杏仁茶。”

这话一出，屋里的人都安静了，目光齐刷刷看向门口——柳姨娘不知何时竟站在那里，手里还端着个食盒，脸色又青又白。

“赵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柳姨娘放下食盒，声音发颤，“我送来的杏仁茶明明是好的，怎么会让你肚子疼？”

“不是你是谁？”赵姨娘拔高声音，“府里就你最恨我怀了孩子，定是你在茶里下了东西！”

“你胡说！”柳姨娘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我怎么会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明玥却注意到赵姨娘悄悄往床底下塞了个小纸包，动作快得像偷东西。她心里冷笑，这出戏唱的，是想把脏水泼给柳姨娘啊。

“都别吵了！”明玥提高声音，“赵姨娘现在身子要紧，先让稳婆照看，我去回太太一声，请个大夫来仔细看看。”

说着便往外走，刚到门口，就撞见太太带着刘嬷嬷过来了，显然是有人提前报了信。太太皱着眉问：“怎么回事？好好的怎么肚子疼了？”

赵姨娘立刻哭起来：“太太！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柳姨娘想害我的孩子……”

柳姨娘忙跪下：“太太明察！我没有！”

太太看向明玥：“你来得早，看到什么了？”

明玥斟酌着说：“我来的时候，赵姨娘正喊肚子疼，她说喝了柳姨娘送的杏仁茶。不过我看赵姨娘的样子，倒像是气滞腹痛，不一定是吃了坏东西。而且……”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床底，“刚才好像看见赵姨娘往床底下塞了个东西，说不定是吃了别的什么呢？”

赵姨娘脸色一变：“你……你胡说！我没有！”

太太多精明，一看赵姨娘的反应就明白了七八分，立刻对刘嬷嬷说：“去床底下看看！”

刘嬷嬷弯腰一摸，果然摸出个油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几块没吃完的桃仁糕。太太脸色一沉：“赵氏！你竟敢用桃仁糕假装腹痛，还想栽赃柳氏？”

赵姨娘吓得魂都没了，扑通跪下：“太太我错了！我就是……就是看柳姨娘总针对我，想吓吓她……”

“你可知这有多危险？”太太气得发抖，“怀着身孕乱吃桃仁，要是动了胎气，孩子保不住怎么办？！”

柳姨娘站在一旁，又气又怕，眼泪掉个不停：“我就说我没做过……赵姨娘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太太瞪了柳姨娘一眼：“你也别装可怜！平日里你明里暗里给赵氏使绊子，她会记恨你，也是你自找的！”

最后，太太罚赵姨娘禁足一个月，不许出门；柳姨娘也被说了几句“不和睦”，罚抄《女诫》一百遍。一场闹剧，总算平息。

回去的路上，青禾忍不住说：“赵姨娘也太蠢了，用桃仁糕栽赃，一眼就被看穿了。”

“她不蠢，只是急了。”明玥望着路边的石榴花，“柳姨娘被削了权，她以为少了个对手，就能独占老爷的心思，却不知急功近利最容易出错。”

青禾又问：“那柳姨娘呢？她是不是真的没害过赵姨娘？”

明玥笑了笑：“害没害过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她没被抓住把柄。不过经此一事，她们俩的仇结得更深了，往后府里只会更热闹。”

果然，接下来的日子，赵姨娘和柳姨娘明争暗斗不断：今天赵姨娘的燕窝被换成了清水，明天柳姨娘的绣线就被剪碎了，虽没出大事，却总让太太心烦。太太索性把更多杂事交给明玥处理，自己落个清静。

明玥倒也利落，采买、记账、分派下人，做得井井有条，连老爷都夸她“比府里的老管家还细心”。

这日傍晚，明玥算完账，让青禾把账本送去给太太。青禾回来时，手里捧着个小盒子，说是太太赏的。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支金步摇，上面镶着颗红宝石，闪着亮闪闪的光。

“太太这是越来越看重您了！”青禾高兴地说。

明玥拿起步摇，指尖划过冰凉的宝石，心里却没多少欢喜。她知道，这步摇既是赏赐，也是提醒——太太把她推到前面，就是让她挡更多的风雨。

窗外的石榴花不知何时开了第一朵，红得像团小火苗，在暮色里格外显眼。明玥轻轻把步摇插在发间，对着镜子看了看。镜中的少女眉眼沉静，却藏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锐利，像极了这朵顶着风雨绽开的石榴花。

深宅的路还长，争斗也不会停，但她已经慢慢学会，在这方寸天地里，稳稳地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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