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青布马车辘辘北行,将京城的繁华与喧嚣远远抛在身后。越往北,气候越发干燥寒冷,景色也从平原沃野逐渐变为起伏的丘陵与苍茫的旷野。萧绝卸下王爵重担,眉宇间少了几分逼人的戾气,多了几分闲适与洒脱,只是那双深邃眼眸在扫视周围环境时,依旧带着属于顶尖武将的锐利与警惕。沈清辞靠在他身侧,看着窗外掠过的陌生景致,心中既有对前路的隐隐担忧,更有一种挣脱牢笼的自由与期待。
这日傍晚,马车抵达一处名为“清水驿”的官方驿站。驿站不大,地处交通要道,南来北往的客商官员皆在此歇脚,显得有些杂乱。
凌风先行进去安排,片刻后却面色不虞地回来禀报:“爷,夫人,驿站官员说上房已满,只剩几间通铺。”他顿了顿,低声道,“属下看过了,东边那处独立小院明明空着,那驿丞却推三阻四,眼神闪烁,怕是故意刁难。”
萧绝闻言,眼神微冷。他虽已辞去王爵,但余威犹在,更何况他们手持的虽是普通路引,但气度不凡,明眼人都看得出并非寻常百姓。这小小驿丞敢如此怠慢,恐怕背后有人授意。
“无妨,通铺就通铺。”沈清辞轻轻按了按萧绝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出门在外,不必计较这些。”她并不在意住宿条件,只想安稳度过一夜。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们刚在通铺大院的简陋房间里安顿下来,门外就传来一阵喧哗。一个穿着八品官服、大腹便便的税吏,在一群衙役的簇拥下,骂骂咧咧地闯了进来,指着正在给马匹喂料的凌风呵斥道:“你们!哪来的?路引呢?车上装的什么?可有夹带私货?按律要抽三成税!”
这分明是找茬!他们乘坐的不过是普通青布马车,行李简单,哪有什么值得抽税的货物?
凌风眉头一皱,正要发作,沈清辞却从屋内走了出来,语气平和:“这位大人,我们只是普通行商,携带的不过是些随身衣物和干粮,并无货物,何来抽税一说?”
那税吏斜眼打量了一下沈清辞,见她荆钗布裙,却难掩绝色姿容与通身气度,眼中闪过一丝淫邪与嫉妒(或许是受人指使,刻意针对容貌出众的女子),语气更加蛮横:“你说没有就没有?本官说你有你就有!看你形迹可疑,说不定是哪个犯官家眷潜逃!来人啊,给本官搜!尤其是这女子,给本官仔细搜身!”
他竟敢口出污言秽语,还要搜身!萧绝眸中瞬间寒光大盛,周身杀气凛然,一步踏出,将沈清辞完全挡在身后,声音冰寒刺骨:“你敢动她一下试试?”
他虽未表明身份,但那久居上位的威压和沙场淬炼出的杀气,岂是一个小小税吏能承受的?那税吏被他眼神一扫,顿时如同被猛虎盯上,吓得连退两步,脸色发白,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是什么人?敢……敢妨碍公务?!”
周围的衙役也感受到那股可怕的压迫感,握着腰刀的手都在发抖,不敢上前。
就在这时,驿站内另一处传来凄厉的哭喊声:“儿啊!我的儿啊!你怎么了?!别吓娘啊!”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抱着一个约莫五六岁、面色青紫、已然昏迷不醒的男童,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旁边围着几个同样面黄肌瘦的流民,束手无策。
那税吏正被萧绝吓得下不来台,见状立刻迁怒,吼道:“哭什么哭!要死滚远点死!别脏了驿站的地!赶紧把他们轰出去!”
沈清辞眉头紧蹙,医者本能让她无法见死不救。她无视那税吏,快步走到那妇人和孩童身边,蹲下身检查。
“你干什么?!”税吏还想阻拦。
“闭嘴!”沈清辞头也不抬,冷声斥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迅速检查男童的情况——喉头肿胀,呼吸极度困难,是异物卡喉导致的窒息!
情况危急!她立刻采用海姆立克急救法,从背后抱住男童,双手快速冲击其腹部。一下,两下……
“妖女!你在对孩子做什么?!”税吏见她动作“古怪”,又想起京城关于宸王妃“妖术”的传闻(虽未明确传播,但底层官吏间已有风言风语),立刻尖声叫道,想借此挽回面子。
周围不明真相的围观者也指指点点。
萧绝一个眼神,凌风立刻上前,如同铁塔般挡在沈清辞和那税吏之间,杀气腾腾,无人敢越雷池一步。
就在这时,那男童“哇”地一声,吐出一块卡在喉咙里的硬馍馍,随即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脸色也由青紫慢慢转为苍白,哇哇大哭起来。
“活了!孩子活了!”
“神医啊!真是神医!”
围观人群爆发出惊呼,看向沈清辞的目光充满了感激与敬畏。
那妇人更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谢谢女菩萨!谢谢女菩萨救命之恩!”
沈清辞扶起妇人,又仔细给男童检查了一下,确认无碍,才温声道:“孩子喉咙有损伤,这几日需进食软烂之物,好好将养。”她顺手从随身的荷包(空间)里取出一点温和的药粉递给妇人,“用温水化开,每日喂他一次。”
那税吏见风头完全被沈清辞抢去,自己反而成了跳梁小丑,又气又恼,还想说什么挽回颜面。
沈清辞却缓缓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他,那眼神清澈却仿佛能洞穿人心:“这位大人,身为朝廷命官,不思为民解忧,反而欺压良善,敲诈勒索,甚至对危在旦夕的孩童见死不救。你头顶的官帽,身上的官服,就是让你用来作威作福的吗?”
她语气并不严厉,却字字诛心!那税吏被她看得心虚气短,额上冷汗直冒。
“还有,”沈清辞目光扫过那空着的独立小院,“那处院落明明空置,你却谎称客满,故意刁难过往行人。莫非,是受了何人指使,特意在此等候我们?”
税吏脸色瞬间惨白,眼神慌乱,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他确实是收到上头密令,要刁难一对气度不凡的北行夫妇,最好能扣上罪名……
萧绝走到沈清辞身边,冷冷地瞥了那税吏一眼,只一眼,那税吏便觉得如坠冰窟,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
“滚。”萧绝只吐出一个字。
那税吏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带着衙役跑了,连头都不敢回。
驿丞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连忙上前,点头哈腰地将那独立小院收拾出来,恭请萧绝和沈清辞入住。
是夜,小院内终于清静下来。
萧绝拥着沈清辞坐在窗边,看着天边稀疏的寒星,低笑道:“我的王妃,如今越发有当家主母的风范了。三言两语,便化解了一场麻烦。”
沈清辞靠在他怀里,把玩着他的一缕墨发,莞尔一笑:“不过是些仗势欺人的小丑罢了。倒是你,方才那杀气,差点把人家吓尿裤子。”
“他活该。”萧绝语气宠溺,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只是,越往北走,这样的‘麻烦’恐怕会越多。皇帝和北狄,都不会让我们安稳抵达。”
“我知道。”沈清辞目光望向北方漆黑的夜空,腕间的蛊印传来一丝微弱的、仿佛与远方共鸣的悸动,“但我不怕。有你在,刀山火海我也敢闯。”
萧绝收紧手臂,将下巴抵在她发间,声音低沉而坚定:“嗯,我陪你。”
窗外北风渐起,预示着前路必将坎坷。但小屋之内,暖意融融,彼此依靠的两人,心中充满了面对一切的勇气。清水驿的小小风波,只是他们北行路上的一道开胃菜,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而沈清辞不知道的是,她白日救人的事迹,已随着那些南来北往的客商,悄然在这条官道上传播开来,“布衣神医”的名号,开始在北地悄然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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