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苏年几乎没怎么合眼。
一闭眼,就是门外那片黏稠的黑暗,墙根那堆诡异的药渣,以及那道冰冷浑浊、仿佛能穿透门板的“视线”。
每一次窗外风吹草动,甚至隔壁王奶奶家传来的一丝轻微响动,都能让他心脏骤停一瞬。
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棚户区里开始响起零星早起人家的动静,窸窸窣窣的人声和远处传来的模糊车鸣,才将苏年从那种绷紧的恐惧中稍稍拉回现实。阳光,哪怕是冬日里苍白无力的阳光,似乎总能给人一点虚假的安全感。
他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旁边睡得正熟的苏晚。小姑娘蜷缩着,呼吸均匀,对昨夜门外的危险一无所知,脸上还带着一丝孩童的恬静。苏年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保护她,这个信念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晰和沉重。
他走到通往前店的门边,小心翼翼地搬开抵门的椅子,深吸一口气,才缓缓拉开了门。
清晨冷冽的空气涌入,带着一股熟悉的、若有若无的中药味,但比昨晚似乎淡了许多。店铺里一切如常,货架、旧物都静静地待在原地,蒙着一层细灰,仿佛昨夜的一切都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临街的店门,透过门板的缝隙看向外面。街道已经被天光点亮,行人稀少,几个早起的老人正在不远处活动筋骨。一切看起来平静而正常。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隔壁王奶奶家的墙根。
那里空空如也。
那堆深色的、疑似药渣的东西,不见了。墙根处只剩下潮湿的地面和几片枯叶,与旁边其他地方并无二致。只有那片被“摩擦”过的墙面,在晨光下,似乎确实比周围的墙皮显得稍微……光滑平整了一点,颜色也略浅,像是被什么东西仔细地“舔舐”过一样。
不是梦。苏年心里一沉。那东西确实存在,而且在天亮前,要么自己消失了,要么……被清理了。
谁会清理?只能是王奶奶自己。
正当他盯着那片墙面出神时,隔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王奶奶端着一个旧木盆走了出来,看样子是要泼洗脸水。她看起来比昨天更加憔悴,眼下的乌青很重,步伐也有些虚浮。
“王奶奶,早。”苏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打了个招呼。
王奶奶似乎吓了一跳,手一抖,盆里的水溅出来一些。她抬头看到是苏年,脸上挤出一丝疲惫的笑容:“是……是小年啊,起这么早。”
她的目光有些闪烁,不敢与苏年对视,下意识地快速扫了一眼自家墙根那片异常光滑的墙面,眼神里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慌乱,随即又强作镇定。
“嗯,睡不着了,起来透透气。”苏年假装随意地问道,“王奶奶,您昨晚……睡得好吗?我好像听到您这边有点动静。”
王奶奶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泼水的动作都顿了顿,干笑两声:“啊……是、是嘛?可能……可能是老头子半夜咳嗽,我起来给他倒水,吵到你了?人老了,睡觉轻,有点动静就醒。”她语速有点快,带着明显的掩饰。
“没有,我就是随口一问。”苏年没有戳穿,目光状似无意地再次扫过那片墙面,“我看您家这墙根……好像挺干净的,昨天好像还有点……土?”
王奶奶的脸色瞬间变了一下,端着盆子的手收紧了些,指节有些发白。她含糊地应道:“啊……是、是吧,早上扫了扫……年纪大了,就爱干净……那什么,水凉,我先进去了。”
说完,几乎是逃也似的,端着还没泼完水的盆子,匆匆转身回了屋,关上了门。
苏年站在原地,清晨的寒意仿佛钻进了骨头缝里。
王奶奶的反应,几乎印证了他所有的猜测。那药渣绝对有问题!而且王奶奶知情,她在害怕,她在掩饰。
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在她熬的药渣里出现?那个从药渣里“分离”出来、会摩擦墙壁的阴影又是什么?它和王奶奶家久病不起的老人有关吗?
一个个问号像是沉重的石头压在苏年心头。他感觉自已仿佛站在一个巨大谜团的边缘,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而他和苏晚平静(虽然贫穷)的生活,可能从昨天下午那群灰衣人出现,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被彻底打破了。
“苏年!我饿啦!今天早上吃什么?”
里屋传来苏晚带着睡意的喊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也暂时驱散了苏年心头的阴霾。
生活还要继续,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眼下也得先填饱肚子。
“泡面!”苏年收回目光,转身走向里屋,心里却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必须弄清楚这一切。为了活下去,也为了保护身边这个唯一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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