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山,正气堂。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韩立提出的那个残酷选择,像一块巨石,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这还用想吗?肯定是选活命啊!”
六猴儿陆大有第一个叫了起来,他挠着头,满脸的不解。
“武功没了可以再练,命没了可就真没了!”
“就是!”岳灵珊厌恶地皱起了小脸,“用这种恶心的药换来的武功,不要也罢!变成一个普通人,平平安安过一辈子,不好吗?”
“小师妹说得对!”
“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此等邪道,我辈正道人士,不屑为之!”
华山的年轻弟子们,一个个义愤填膺,纷纷表明自己的立场。
在他们从小接受的教育里,正邪不两立,君子固穷,绝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走上邪魔歪道。
令狐冲拎着酒葫芦,虽然没说话,但只是仰头灌了一口酒,脸上那不羁的笑容,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人生得意须尽欢。
为了武功,把自己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连喝酒的乐趣都快没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宁中则听着弟子们的议论,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转头看向身旁的丈夫,柔声说道:“师兄,你看,咱们华山派的弟子,个个都心怀侠义,知晓正邪之分,真是没白费我们多年的教诲。”
她以为,自己的丈夫,会像往常一样,抚须微笑,赞许弟子们的“正气”。
然而。
岳不群,没有说话。
他只是死死地盯着天穹上的画面,那双平日里温润如玉的眼睛里,此刻,正燃烧着一团外人无法理解的,近乎疯狂的火焰!
“师兄?”
宁中则感觉到了不对劲,她轻轻地推了推岳不群。
岳不群仿佛被惊醒一般,身体微微一震。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重新挂上了那副悲天悯人的表情,缓缓开口,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唉……世人愚钝,总是看不透这力量背后的代价。此子若能悬崖勒马,废去武功,也算是一桩功德了。”
他说的,依旧是冠冕堂皇的场面话。
但宁中则,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语中那一闪而逝的……惋惜?
她秀眉微蹙,心中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而此刻,岳不群的脑海中,早已是天人交战,翻江倒海!
功德?
狗屁的功德!
他看着画面中那个在生死间挣扎的厉飞雨,看到的,却是自己的影子!
一个被困在瓶颈,苦苦挣扎,看不到希望的自己!
五六年!
仅仅五六年寿命!
就能换来功力暴增,换来万人敬仰,换来……踏上武道巅峰的机会!
这笔买卖……
亏吗?
不!
一点都不亏!
岳不群的心在狂吼!
人生七十古来稀,就算安安稳稳活到老,又能活几个十年?
与其庸庸碌碌,被左冷禅之流压得一辈子抬不起头,最终在不甘中化为一抔黄土!
倒不如!
轰轰烈烈地绽放十年!
在这数年里,当上五岳盟主!一统江湖!将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统统踩在脚下!
那样的数年,胜过庸碌百年!千年!
若真能登临绝顶,俯瞰众生,即便明日就死,又如何?!
这个念头,是如此的大逆不道,如此的疯狂!
以至于连岳不群自己,都被吓了一跳!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强行将这股疯狂的欲望压了下去。
我是君子剑!我是华山掌门!我怎么能有如此邪魔外道的想法!
他心中反复告诫自己。
但那颗名为“欲望”的种子,一旦破土,便再也无法根除,只会在黑暗中,疯狂地滋长!
他脸上的挣扎,虽然只有一瞬,却快得让所有弟子都没有察觉。
唯有宁中则。
这个与他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女人。
她看到了。
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丈夫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对力量的极度渴望,那种不惜一切代价的疯狂与贪婪!
那眼神,是如此的陌生。
陌生得让她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
这还是那个温文尔雅,满口仁义道德的师兄吗?
这还是那个教导弟子们“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华山掌门吗?
一瞬间,宁中则只觉得天旋地转。
她看着眼前这个最熟悉的男人,第一次感觉到,他们之间,仿佛隔了一道无法逾越的,深不见底的鸿沟。
她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
“师兄,你刚才……”
“我刚才在想,”岳不群瞬间打断了她的话,脸上又恢复了那副痛心疾首的表情,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过。
“此等禁药,若是流传于世,必将掀起一场浩劫。我辈正道,当引以为戒,引以为戒啊!”
他说得是那样的义正言辞。
但宁中则,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她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君子”的脸,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地,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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