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癸派。
软榻之上,香风浮动。
“咯咯咯……”
绾绾看到这一幕,再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如同一串银铃在晃动。
“师尊,您快看!太有意思了!这个小家伙,太有意思了!”
她赤着一双雪白的玉足,盘膝坐在地毯上,双手托着香腮,一双明媚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的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这个老头子,一看就没安好心,急吼吼地回来,就是想看看这小家伙有没有把自己‘养肥’。”
“结果呢?这小家伙偏不让他如愿!明明自己偷偷吃了那么多好东西,长得膘肥体壮,偏要在主人面前装出一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的样子!”
绾绾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您说,要是这老头子发现自己辛辛苦苦养了一年的猪,结果一斤肉都没长,会不会气得当场去世啊?”
祝玉妍斜倚在榻上,嘴角也噙着一抹玩味的笑意。
她倒是没绾绾想得那么简单。
在她看来,这师徒二人,更像是在斗法。
一个想收网,一个想挣脱。
“这小子,倒有几分壁虎断尾的决绝。”
祝玉妍淡淡地评价道。
“他知道,若是展露出真正的实力,恐怕立刻就会被那老家伙生吞活剥。索性自污其身,装成一个不堪造就的废物,来让对方失望。”
“虽然是小道,但能有这份心机和隐忍,倒也算是个可造之材。”
祝玉妍的目光,变得有些幽深。
“现在,就看他能不能骗过去了。”
“若是骗过去了,那这出戏,可就越来越好看了。”
……
帝踏峰,慈航静斋。
气氛,与阴癸派的戏谑截然相反,一片肃穆庄严。
师妃暄手持色空剑,静立于殿中,她那清丽绝俗的脸上,此刻覆着一层寒霜。
“师父,此子心术不正。”
她的声音,清冷如冰。
“纵然其师心怀叵测,但他以谎言应对,隐瞒欺骗,亦是落了下乘,非君子所为。长此以往,心境必受蒙蔽,终生难窥大道。”
在她看来,即便面对的是邪魔歪道,也应当以煌煌正道之法,破之,胜之。
而不是用这种,同样上不得台面的阴诡伎俩。
莲台之上,梵清惠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的目光,平静而又深远,仿佛早已看穿了一切。
“妃暄,你错了。”
她的声音,飘渺而又威严。
“你只看到了他行诡诈之术,却未看到,他的对手,是何等人物。”
师妃暄微微一怔:“师父的意思是?”
“那墨大夫,能被七玄门奉为供奉,又岂是易与之辈?”梵清惠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轻视,既是对墨大夫,也是对韩立。
“你看他那油尽灯枯之相,便知他早已是穷途末路。一个将死之人,其心智往往最为疯狂,也最为敏锐。”
“这韩立自以为聪明,想用藏匿真气的把戏,来蒙混过关。”
梵清惠摇了摇头,语气中充满了不以为然。
“殊不知,此等小聪明,在真正老谋深算之辈的眼中,不过是螳臂当车,一眼便可看穿。”
“他这一番做作,非但骗不过那老者,反而会彻底暴露自己的不臣之心,招来杀身之祸。”
梵清惠的语气,如同在宣判一个人的死刑。
在她看来,韩立此举,愚蠢至极。
真正的破局之法,应当是展露出远超对方掌控的实力,让其心生忌惮,不敢妄动。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玩弄一些随时可能被拆穿的,可笑的小把戏。
“看着吧。”
梵清惠闭上了眼睛,仿佛对接下来的结局,已经失去了兴趣。
“他,必败无疑。”
……
江南,酒楼。
“完了完了完了!这下死定了!”
司空摘星急得抓耳挠腮,在雅间里团团转。
“你看那老头子的脸,黑得跟锅底一样!他肯定是不信啊!这要是被查出来,韩立这小子的小命,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他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比自己被官府追杀时还要投入。
“陆小鸡!你说他会不会被发现?要不要……我们再赌一把?”
他贼心不死地看向陆小凤。
“不赌了。”
陆小凤苦笑着摇了摇头,给自己倒了杯酒。
他已经被现实教育过了,再也不敢轻易去揣测这个叫韩立的小怪物了。
“再赌下去,我怕是真要去少林寺挑一辈子大粪了。”
他晃了晃酒杯,脸上却露出了一丝兴奋的笑容。
“不过……你不觉得,这样才更有意思吗?”
他指了指天幕,眼中闪烁着看好戏的光芒。
“一个寿元将尽,图穷匕见的老狐狸。”
“一个扮猪吃虎,满肚子坏水的小狐狸。”
“师徒两个,各怀鬼胎,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开始飙戏!这可比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刺激多了!”
陆小凤抿了一口酒,满脸的期待。
“我真是越来越好奇,这出戏,最后会怎么收场了。”
一旁,花满楼静静地听着,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只希望,那个孩子,能平安无事。”
……
移花宫。
缥缈峰顶,白雪皑皑,千年不化。
宫殿之内,温暖如春,却又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
这里是江湖的禁地,是所有男人闻之色变的噩梦。
两道绝美的身影,静立于空旷的大殿之中,她们的存在,比这宫殿本身,更要冰冷,更要绝美。
怜星的脸上,带着一丝饶有兴致的浅笑,她轻声开口,打破了这死寂。
“姐姐,你看,这个叫韩立的孩子,倒真是有趣。”
她的声音,如春风解冻,带着一丝难得的暖意。
“那墨大夫分明是头老狐狸,却被他这小狐狸给骗了过去。这份心机,这份胆色,可不像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呢。”
在她身旁,邀月宫主白衣如雪,长发及地,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却仿佛覆盖着一层永不融化的寒冰。
她甚至没有正眼去看天穹上的画面。
只是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极度轻蔑的冷哼。
“有趣?”
邀月缓缓开口,声音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感情,仿佛九天之上的神祇,在评判一只地上的蝼蚁。
“妹妹,你的眼光,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低了?”
怜星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姐姐……”
“一只在阴沟里苟延残喘的老鼠,为了躲避猫的追捕,用粪便涂满全身,伪装成一块石头。你也会觉得,这只老鼠很有趣吗?”
邀月的话,刻薄而又恶毒,却又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韩立,与那老鼠,有何区别?”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弱者的挣扎,是无能的狂吠。他所依仗的,不过是些上不得台面的阴谋诡计。”
邀月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度的厌恶。
“我移花宫的《明玉功》,修的是至真至纯,是绝对的力量,是如神如魔,俯瞰众生的无上境界!”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阴谋,一切算计,都不过是可笑的尘埃!”
“此子,心机深沉,手段卑劣,早已在武道之路上,走入了最肮脏的泥潭。他的道,是污秽的,是卑微的,是永远也见不得光的!”
“他,也配称之为‘魔’?”
邀月的声音,陡然变得凌厉起来,一股无形的恐怖威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大殿,连空气都仿佛要被冻结!
“他连给本宫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怜星感受着姐姐身上那股熟悉而又可怕的气息,心中微微一颤。
她知道,姐姐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依靠阴谋诡计,而不是依靠自身力量的人。
当年的江枫,不正是因为……
怜星不敢再想下去。
她低下头,看着光幕中,那个跟着墨大夫走进石屋的,看似老实巴交的少年背影,眼神却变得有些复杂。
“可是,姐姐……”
她还是忍不住,轻声反驳了一句。
“他毕竟,活下来了。”
“在一个随时可能被吞噬的绝境里,用自己的方式,活下来了。”
“而且……”怜星的目光,微微闪烁,“我总觉得,他所图谋的,不仅仅是活下来这么简单。”
“他伪装成第三层,固然是让那老者失望,暂时保全了自己。”
“但同时,也给自己,留下了最大的底牌。”
“一个资质平庸,不堪造就的废物弟子……这样的人,无论是在谁的眼中,都是最没有威胁,最容易被忽略的存在吧?”
“他要的,或许根本不是让那老者失望。”
怜ar星的声音,变得极轻,仿佛在自言自语。
“他要的,是让所有人都对他失望,让所有人都将他遗忘。”
“然后,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黑暗里,像一株毒草,悄无声息地,汲取着所有的养分,疯狂地生长。”
“直到有一天……”
“他破土而出的时候,或许,能毒翻一片天。”
邀月听着妹妹的分析,脸上的冰霜,没有丝毫融化。
她只是冷冷地,吐出了几个字。
“那也要看,他有没有那个机会。”
“若那墨大夫是我。”
“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一具冰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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