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霞要去街道缝纫社当库管员的消息,像一阵风,没用半天工夫,就传遍了整个轧钢厂的家属区。
“听说了吗?后院林科长家的媳妇,安排工作了!”
“可不是嘛!街道王主任亲自给安排的,缝纫社的库管员,正式工!铁饭碗!”
“我的天爷!那可是吃商品粮的!一个月工资不说,光是那份供应,就够让人眼红的了!以后再也不用为那点棒子面发愁了!”
“人比人,气死人啊!咱们男人在厂里累死累活,想给家里婆娘安排个临时工都难如登天,你瞅瞅人家林科长,一句话的事儿!这就是本事!”
羡慕、嫉妒、酸溜溜的议论……各种声音在院里院外不绝于耳。
林秋霞一下子成了所有女人羡慕的对象。她自己也是整天都晕乎乎的,感觉像是活在梦里,脚踩在棉花上。直到崭新的、带着油墨香的红皮工作证发到手里,她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有工作了,成了一个吃商品粮的城里人!
那天晚上,林秋霞激动得一宿没睡,翻来覆去地看着那本小小的红皮工作证,在被窝里一会儿偷偷地哭,一会儿又忍不住地笑。
林陌看着她那傻乎乎又可爱的模样,心里也是一片柔软。
他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守护好自己的家人,让她们过上最好的日子,享受这人间烟火的幸福。妻子的笑容,就是对他最大的褒奖。
“明天就要去上班了,高兴吧?”林陌从身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柔声问道。
“嗯!”林秋霞重重地点头,把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里,声音带着一丝浓重的鼻音和哽咽,“陌,谢谢你……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傻丫头,咱们俩,还说什么谢。”林陌轻抚着她柔顺的头发,闻着发间的清香,“以后,你也是国家的工作人员了,是干部家属,得有个配得上你身份的行头。我给你准备了个礼物。”
说着,他拉着林秋霞来到院子里。
院子角落里,静静地停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那是一辆最新款的女士凤凰牌自行车。车身是漂亮的墨绿色,在清冷的月光下泛着一层柔和的光泽,像是上好的翡翠。车把上锃亮的铃铛,车座是柔软的棕色牛皮座,后座上还带着一个精致的镀铬车架。整辆车,从头到脚,都透着一股子“高级”和“奢侈”的劲儿。
林秋霞的眼睛,瞬间就直了,呼吸都停了半拍。
“这……这是……”她捂着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生怕一眨眼,这辆漂亮的自行车就会消失不见。
“送给你的,以后上班,就骑着它去。”林陌笑着说道,语气轻松得就像在说“我给你买了根冰棍”一样。
在六十年代,自行车是绝对的奢侈品,是结婚“三大件”之首,比后世的宝马奔驰还要稀罕。买一辆自行车,不仅需要一百多块钱的巨款,还需要一张比命还珍贵的自行车票。而林陌这辆,还是崭新的,不是二手货,更是有钱有票都未必能买到的女士款!
“这……这得花多少钱啊?票又是从哪儿弄的?”林秋霞心疼地绕着车子转了一圈,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冰凉的车身,又不敢真碰,生怕把它摸坏了。
“没花多少,三百块而已。”林陌轻描淡写地说道。
这辆车,是他让陈远山从特殊渠道搞来的,花了三百块钱,外加一些“虎狼丹”的边角料。对他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
可“三百块”这个数字,却像一颗炸雷,在林秋霞耳边轰然炸响。三百块!那可是一个八级钳工大半年不吃不喝的工资啊!整个家当都未必有三百块!
“你……你太败家了!”林秋霞嘴上埋怨着,眼睛却像长在了自行车上,怎么也挪不开。那又爱又心疼的模样,让林陌忍不住笑出了声。
第二天,林秋霞一骑上这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整个家属区都跟炸了锅似的。
她刚出院门,前院几个正在水池子边洗衣服的大妈手里的棒槌都停了,直勾勾地盯着那锃光瓦亮的车身和一双崭新的白边布鞋。“我的乖乖,这是凤凰牌?还是女式的!”
“你瞅瞅人家林科长,真舍得!这车子,没一百五下不来吧?”
“一百五?你做什么梦呢!我听说没票光有钱都买不着!这得三百块往上!”
林秋霞听着这些议论,脸颊发烫,腰板却不由得挺得更直了。她轻轻按了一下车铃,发出一串“叮铃铃”的脆响,那声音清脆得像是能钻到人心里去,让路边几个正要去上班的男工人,看得眼都直了,嘴里叼着的烟忘了抽,烟灰掉了一身都不知道。
女人们看着她,心里酸得直冒泡。男人们看着她,再看看自己身边灰头土脸、骂骂咧咧的婆娘,忍不住唉声叹气。
这林家的日子,过得简直就跟画报里的一样,不,比画报里的还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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