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通天教主静室的道路,与碧游宫任何一处都截然不同。
这里没有金碧辉煌的宫殿,没有络绎不绝的弟子,甚至连空气中弥漫的灵气,都变得粘稠而厚重,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混沌的潮汐之上。
道路两旁,空间微微扭曲,隐约可见大道符文如游鱼般闪烁生灭,时间与空间的概念在这里变得模糊不清。
凌轩走在其中,心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能感觉到,一股无形而浩瀚的意志,正从道路的尽头传来,审视着他,探查着他的一思一念。
这股意志,并不霸道,也不凌厉,却比任何圣人威压都更让他感到心悸。
因为那是天道!
是截教之主,上清圣人通天的意志!
他不知道师尊为何突然召见自己,但他有一种预感,这次会面,将彻底改变自己的命运。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整理了一下道袍,迈步走进了那扇看似普通,却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静室大门。
静室之内,空旷而古朴。
没有奢华的陈设,只有一方蒲团,一盏青灯。
而通天教主,就盘坐在蒲团之上。
他闭着双眼,身形仿佛与整个空间融为一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给人一种“其大无外,其小无内”的玄妙感觉。
在他周围,混沌气如龙蛇般游走,亿万大道符文生灭不息,仿佛整个宇宙的起源与终结,都在这方寸之间演绎。
“弟子凌轩,拜见师尊。”
凌轩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
“嗯。”
通天教主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深邃,浩瀚,仿佛蕴藏着无尽的星辰与时空。只是看上一眼,就感觉自己的神魂要被吸进去,彻底迷失。
“坐吧。”
通天教主的声音,平淡无波,却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在凌轩的脑海中久久回荡。
“谢师尊。”
凌轩在通天教主对面,盘膝坐下。
“你可知,我为何召你前来?”
通天教主开门见山。
“弟子不知。”凌轩老实地回答。
“呵呵……”通天教主轻笑一声,笑声中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了然,“你那‘变数派’,如今可是风头正盛啊。”
凌轩心中一紧,连忙说道:“师尊明鉴,弟子绝无结党营私,分裂截教之意!”
“我知。”
通天教主摆了摆手,打断了凌轩的话,“你若真有此心,也坐不到这里了。”
“你的‘变数’之道,乃是截教未来的生机所在,我甚是欣慰。”
听到师尊的肯定,凌轩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但是……”通天教主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重起来,“有阳,则有阴。有生,则有灭。有变数,则有定数。”
“截教内部,如今已生分裂之兆。”
“多宝虽败,但其心未死。其背后所代表的‘根行正统’之道,在截教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能够改变。”
“长此以往,内乱必生。此乃截教之大劫,亦是量劫之始。”
凌轩闻言,心中巨震。
他没想到,师尊竟然看得如此透彻,连截教内部的这点矛盾,都上升到了量劫的高度。
“师尊,那弟子该如何做?是否该……”
他想说,是否该主动去化解与多宝的矛盾。
“不必。”
通天教主再次打断了他,“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截教若只有一种声音,那便离覆灭不远了。”
“这内部的矛盾,是截教自身的考验,躲不掉,也无需躲。”
“我今日召你前来,并非要干预此事,而是要给你一道密令。”
说着,通天教主屈指一弹,一道金光,悄无声息地没入了凌轩的眉心。
凌轩只觉得脑海中多了一道信息,正是通天教主的密令。
“去金鳌岛的坊市和药园历练一番。”
“真正的‘变数’,不在碧游宫的温室里,而在那最混乱、最真实的地方。”
“去吧,去那里,看看真正的洪荒是什么样子。”
“这既是保护,也是对你的最终考验。”
凌轩读完密令,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抬起头,震惊地看着通天教主,眼中充满了不解。
师尊这是要把自己赶出碧游宫?
“师尊,弟子……”
“不必多言。”
通天教主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缓缓说道:“温室里的花朵,长得再艳丽,也经不起风雨。”
“你若想真正扛起‘变数’的大旗,就必须先学会,在没有我庇护的地方,如何生存,如何成长。”
“多宝对你的打压,看似是危机,但对你而言,却是一场机缘。”
“而我,要给你的,是另一场更大的机缘。”
“金鳌岛的坊市,三教九流汇聚,龙蛇混杂,是整个东海最混乱的地方。在那里,你会看到人性的贪婪,狡诈,也会看到最纯粹的生存法则。”
“金鳌岛的药园,看似只是种植灵药,但其下,却镇压着上古的凶物,连接着未知的险境。在那里,你会遇到真正的生死考验。”
“只有在这两个地方活下来,你才能真正明白,你的‘变数’之道,究竟该如何运用,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去吧。”
“当你从那里回来的时候,你便不再是现在的你了。”
通天教主说完,便缓缓闭上了眼睛,再次进入了入定状态,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凌轩坐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他的内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师尊不是要抛弃他,而是要推他一把!
是让他离开自己的舒适区,去一个更广阔,也更危险的世界里,去磨砺自己,去寻找真正的“道”!
这既是保护,也是考验!
更是师尊对他最深切的期望!
“弟子领命!”
凌轩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眼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与感激。
他知道,从今天起,他将背负起更沉重的使命。
他不再仅仅是那个靠着系统投机取巧的“苟圣”,他是截教未来的“变数”,是师尊眼中,那遁去的一!
当凌轩走出通天教主的静室时,天色已经渐晚。
他没有回自己的洞府,而是直接找到了龟灵圣母,将师尊的密令,以及自己即将离开碧游宫的消息,告诉了她。
龟灵圣母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虽然有些担忧,但更多的是欣慰。
“师尊此举,用心良苦。”
“你放心去吧,碧游宫这边,有我照应着,那些‘变数派’的弟子,没人敢动。”
“到了外面,万事小心,记住,‘苟’字诀,是你的保命之本。”
“多谢龟灵前辈。”
凌轩感激地说道。
随后,他又找到了赵明等几个“变数派”的核心弟子,将此事告知。
弟子们闻言,一个个都急了。
“师兄,您不能走啊!”
“您走了,我们怎么办?多宝师兄还不得把我们往死里整啊?”
“是啊师兄,您走了,我们‘变数派’岂不是要群龙无首了?”
看着弟子们那一张张焦急的脸庞,凌轩心中一暖。
他拍了拍赵明的肩膀,笑道:“怎么?我走了,你们就散了?”
“我‘变数派’的弟子,难道是这么没骨气的吗?”
“我走之后,‘变数派’就由你赵明暂代执事之位。”
“记住,我们‘变数派’的宗旨是什么?”
“是‘苟’!”
“多宝给你们穿小鞋,你们就接着!”
“他派你们去干最苦最累的活,你们就给我干得漂漂亮亮的!”
“每一次任务,都是一次历练!”
“每一次危险,都是一次机缘!”
“我要看到,等我回来的时候,你们一个个都修为大增,实力暴涨!”
“要是让我发现,你们谁掉了链子,哼哼……”
凌轩故意板起了脸。
“弟子明白!”
“弟子绝不辜负师兄期望!”
赵明等人立刻挺直了腰板,大声说道。
“好!”
凌轩满意地点了点头,“那还等什么?去准备送别礼啊!我可告诉你们,我这次出门,可是九死一生,你们要是送的东西太寒酸,我可不收!”
“哈哈哈!”
弟子们闻言,都笑了起来,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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