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界陆家围村,宗祠之内。
历经百年繁衍生息,陆氏族人已超三千之众。
整座围村九成居民皆为陆姓,余下一成亦是与陆家联姻的亲属,依附陆家生存。
陆翰涛执掌族长之位已逾十载。
彼时正值四大探长时代。
他始终致力于带领宗族发展围村。
然当时利益格局早已固化,陆家势弱,仅能分得残羹冷炙。
待廉政公署成立,探长时代终结,社团势力趁势崛起。
陆家虽人多势众,却不可能将族人充作打手。
几经周折,陆家虽在新界拥有话语权,却始终未能积累财富。
在港岛这片土地,想要发家致富唯有倚仗资本巨鳄支持。
陆家围村既无发展基础,又缺乏资源,岂会得到资本青睐?
若真有人斥资助陆家发展,那绝非巨鳄,而是愚者。
当下港岛尚未规划新界发展,欲谋出路唯有建厂招工。
陆家对土地最不执着,在新界所有村落中,唯陆家愿大规模交易地皮。
高枫与占米初期选址屡屡受挫。
直至遇见陆家。
双方当即达成共识:我们出资,你们供地,工人全由陆家族人担任!
转眼间,一座能容纳三百人的仿冒品工厂便在陆家土地上拔地而起。
此次高枫与陆翰涛的茶叙,正为续购地皮事宜。
“高先生请用茶,快请。”
五旬开外的陆翰涛鬓发犹黑,身着唐装精神矍铄。
陆先生,麻烦您在外稍候,这位是占米。
高枫与陆翰涛握手后,侧身引见占米。
“占米哥近来风头正盛,久闻大名。”
陆翰涛笑容温和,不见半分厉色。
“陆先生,您好。”
占米含笑致意。
“高先生,先前那几块地都已签妥合约,新界能顺利发展,多亏您出手相助。”
“陆先生言重了,我本就是新界人,照顾同乡是分内之事。”
高枫接过文件,满意颔首。
“这是给陆先生的一点心意。”
高枫取出二十万元,递给陆翰涛。
“高先生太客气了,大家不都是为了乡亲谋福祉嘛。”
陆翰涛嘴上推辞,手下却利落地将钱收入怀中。
“有钱自然要一起赚。
接下来建厂招工,还要劳烦陆先生多费心。”
高枫向后靠上椅背。
若自行招工,便难压低工价。
新界本地工资本不高,但外来建厂者却常招不到人。
为何?
只因新界人团结议价。
工人难管、琐事纷杂,非得拉拢各族族长不可。
如今由陆家出面招工,既压得下价钱,恶名也由陆家承担。
如此资源,高枫岂会不用?
陆翰涛心知高枫算计,但陆家既被推至台前,只要价码合适,替谁办事不是办?
壮大自家势力才是根本。
“高先生仁善,为新界乡亲开辟生计,大家感激都来不及。”
“这批工厂开工后,少说能提供三千个岗位。
有心思活的,还能开店铺、办食肆。
别的不敢保证,但陆家与邻近几个村子的青壮劳力,我都能安置妥当。”
高枫扬眉笑道。
“所以说高先生是活菩萨,新界人必会铭记您的恩情!”
陆翰涛既收了钱,自然要对金主说些漂亮话。
赤柱监狱,放风时间。
囚犯们依帮派各自聚拢。
“东莞仔,这回你可给社团立了大功,眼看快出去了,必定升作顶梁柱!”
旁边一名五十多岁的囚犯对东莞仔说道。
周遭十余人尽属和连胜。
凭着社团威势,即便在赤柱也能过得舒坦。
“兴叔,这些日子承蒙关照。
出狱后定登门拜访。”
东莞仔虽身陷囹圄,却意气风发。
虽撞死警察,但社团律师周旋下只判误杀。
再缴些保释金,下月便可重获自由。
到时候有老大扛着,帮会还有大计划,要攻进尖沙咀!
现在正是东莞仔卖力的时候!
“我听外面传言,现在帮会里最威风的是果栏枫,他干掉了号码帮和洪兴的红棍,还抢下了旺角地盘,挺厉害的。”
兴叔笑着说,虽然被判了无期,一辈子都出不去了,但他对帮里的事还是很上心。
“厉害什么!那都是靠钱砸出来的!我打听过了,他中了彩票,几百万砸下去,别说红棍,连龍头都敢动!”
东莞仔一脸不屑,觉得自己要是有几百万,也能干掉那两个红棍。
“以后帮会就指望你们这些年轻人了,好好干。”
兴叔拍拍裤子,转身走了。
“放心,兴叔,我肯定拼命干!”
“!”
东莞仔朝远处的兴叔挥手,没留神腰上突然被人捅了一下!
剧痛让他浑身发软。
“噗嗤、噗嗤!”
声音不断响起,周围和连胜的人默契地把他围在中间。
动手的人用磨尖的牙刷连捅了几十下。
血淌了一地。
“撤。”
放风时间结束,人群散开。
只剩下东莞仔一个人瞪大眼睛,满脸不敢相信。
自己帮会的兄弟居然对他下手!
“兴叔,搞定了。”
动手的人走到兴叔身边汇报。
刚刚还和东莞仔有说有笑的兴叔,竟是背后指使人。
“唉,谁都想上位,但规矩不能坏,惹到自己老大头上,东莞仔不冤。”
兴叔叹了口气。
东莞仔就像个**包,整天惹是生非。
要是帮会正在打天下,用得上也就用了。
可现在坐馆已经选好了,东莞仔认了坐馆做干爹,却看不起自己老大。
这就是没规矩!
这种人,不能留!
“你做得不错,下个月就要出来了,帮会会给你安排的。”
兴叔对旁边的人说道。
那人听了连连道谢,自己总算有机会出头了!
……
“那就先走了。”
高枫和陆翰涛谈完事情,起身告辞。
“高先生慢走。”
陆翰涛把高枫送到祠堂门口,看着他上车离开。
“涛叔,这高枫不就是个红棍嘛,用得着这么客气?”
陆翰涛身边一个皮肤黝黑的年轻人粗声问道。
他旁边还站着四五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
陆氏宗族拥有数千男丁,族人齐心,寻常帮派都不敢轻易触怒他们。
正因如此,族中年轻一辈大多桀骜不驯,连普通红棍都不放在眼里。
这几个年轻人更是陆家这一代中的翘楚,对社团势力嗤之以鼻。
“你懂什么?普通红棍哪值得我们费心?和连胜可是港岛排得上号的大社团。”
“就算和记今不如昔,也不是小帮派能比的。
一个懂得办厂的红棍,会是简单人物吗?”
陆翰涛瞪了说话者一眼。
那是他侄子陆金强。
陆翰涛膝下无子,只有三个女儿,为更好掌控家族,便从侄辈中挑选了几人带在身边栽培。
“涛叔,你是说……这人非同一般?”
“等着看吧,他迟早会成为港岛的大人物。
会用脑子的古惑仔,就不再只是古惑仔了。”
“涛叔,那我们是不是也能跟着分杯羹?”
眼下陆家人野心不大,只想赚钱。
“嗯,招工的事必须办好,别为蝇头小利坏了大事。
要是高先生日后不满,断了合作,你们全都得喝西北风!”
“涛叔放心,我们一定管好手下,把工厂办好。”
“记住,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为了长远利益,眼前小利不必计较。”
陆翰涛又叮嘱了一遍。
新界人终究眼界未开,这几个后生又年轻气盛,他实在放心不下。
陆金强几人交换眼神,脸上掠过不甘。
他们原本盘算着从中捞些油水。
高枫与占米上车后,也在谈论陆家。
“陆家不是善茬,当心他们反咬一口。”
占米说道。
祠堂里见到的陆家子弟个个凶悍,绝非良善之辈。
“我清楚。
本来也没打算长期合作。
陆家行事霸道,迟早激起民愤。
到时把这群狼推出去,我们仍是心怀善念的高先生和李先生。”
高枫叼着雪茄,浑不在意。
毕竟不是谁都像占米值得托付。
“我觉得你现在和阿乐一样,都是玩阴谋的政客。”
占米轻叹,自己的合伙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
“乐哥?我哪比得上。
我总按捺不住动手,乐哥若没有十足把握,绝不会轻易出手!”
高枫笑着摇头,自认比不上阿乐那般老谋深算。
像他这般英俊潇洒,分明是个阳光开朗的有为青年!
说不定过两年还能当选十大杰出青年呢!
“叮铃铃——”
电话响起。
“喂?”
高枫拿起那部沉甸甸的移动电话,接通了来电。
“枫哥,场子被警方突击检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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