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河淡城阙
第五章 残局与罗盘（旧版）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浓稠，峡谷内的血腥气却已开始被山风吹散。凌烬背靠着冰冷的岩壁，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周身酸痛的肌肉。凡人之躯强行催发前世战技，代价便是这深入骨髓的疲惫与空虚。

他缓缓摊开手掌，一枚从神明先锋尸体上找到的菱形晶体正静静躺在掌心，散发着微弱而纯净的白光——源晶。这是神明力量的次级载体，也是如今九州修士唯一能快速汲取、用以对抗他们的能量来源。

“咳咳……”不远处，叶弘发出一阵压抑的咳嗽，他挣扎着坐起身，脸色苍白如纸，但那双看向凌烬的眼睛里，却燃烧着劫后余生与难以言喻的震撼。

“凌…凌兄……”他的声音沙哑干涩，“方才你……”

“别问。”凌烬打断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但现在，活下去，赶到青岩城，才是第一要务。”他屈指一弹，将那枚源晶射向叶弘，“立刻吸收，修复伤势，恢复灵力。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叶弘接过源晶，感受到其中精纯温和的能量，绝非九州任何一种已知灵石所能比拟。他深深看了凌烬一眼，不再多言，依言握紧源晶，闭目调息。他知道，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挚友，身上承载着远超他想象的重担与秘密。

凌烬拿出之前从一名神明先锋哪里得到的罗盘。罗盘入手冰凉，上面铭刻着从未见过的符文，中心一根指针正微微颤动，指向东南方向——那是青岩城所在，也是目前神明力量波动最密集的区域。

“侦测罗盘……”凌烬摩挲着冰凉的盘面，眼神锐利。有了它，就能提前规避大部分巡逻队，更能精准找到落单的猎杀目标。这是前期活下去，并快速积累力量的关键。半个时辰后，天光微亮。叶弘长吁一口气，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虽然内伤未愈，但行动已无大碍。

“凌兄，他们……究竟是什么？这种力量……”叶弘的声音带着一丝后怕与迷茫。那净化一切的圣光，对他们修行的灵力有着极强的克制作用。

“他们自称为‘神’，来自天外的掠夺者。”凌烬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你所感受到的力量，是他们神国体系下的‘圣辉之力’，对未经转化的九州灵力，确有压制效果。”

他踢了踢脚边一块已失去光泽的源晶残骸，继续道：“但并非不可战胜。他们的个体灵智不高，依赖上层指令和装备。弱点在于能量核心与精神连接的瞬间迟滞，以及……对‘低等生灵’智慧与决死的低估。”

凌烬的话语冰冷而精准，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熟悉感，仿佛他曾与这些“神明”搏杀过千百回。叶弘沉默着，消化着这些信息，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但他选择相信。

“我们接下来去哪？青岩城？”叶弘问。

“嗯。”凌烬点头，目光投向东南方，“青岩城是附近百里内最坚固的据点，城主王撼岳是条汉子，会抵抗到底。我们必须在他殉城之前赶到，那里也是我们初期唯一能聚集起力量的地方。”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凝重：“但在此之前，我们需要先找到一个人。”

“谁？”

“‘无影’李清风。”凌烬看向手中罗盘，指针微微偏转了一个角度，“他此刻应该正被一队光铸先锋追杀，危在旦夕。我们必须救下他。”

“李清风？那个亦正亦邪的独行剑客？”叶弘讶然，“救他为何如此紧要？”

“因为他的剑，快得能斩断‘低语者’的精神污染。”凌烬转头，直视叶弘，“也因为，若我们不救，他会在三日后力竭战死，而他身上那半部《太乙分光剑诀》，会落入神明之手，成为他们解析、克制我九州剑道的重要样本。”

叶弘倒吸一口凉气。连一个人战死之后，功法可能带来的后果都算计在内？凌兄他……究竟看到了怎样残酷的一个未来？

“走！”凌烬不再解释，将罗盘收起，选定了一个方向，身形如猎豹般窜出。他的动作简洁、高效，每一步都充分利用地形掩蔽自身，仿佛早已将这片土地刻入骨髓。

叶弘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紧随其后。两人一前一后，沉默而迅速地在晨雾弥漫的山林间穿行。凌烬凭借罗盘的预警和对地形的熟悉，数次提前绕开了有小股神明能量反应的区域。正午时分，两人抵达一处名为“野狼涧”的险要之地。两侧山崖陡峭，中间只有一条狭窄的通道。

凌烬突然停下脚步，举起拳头示意。叶弘立刻伏低身体，凝神望去。

只见涧底一片狼藉，几具穿着破烂皮甲的佣兵尸体散布四周，死状凄惨，伤口处残留着微弱的圣光气息。而在尸堆中央，一个身穿青色劲装、浑身浴血的青年，正背靠着一块巨石，拄着一柄秋水般的长剑，剧烈喘息着。

他衣衫多处破裂，露出深可见骨的灼伤，脸色苍白，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不屈的桀骜与狼一般的凶狠。正是“无影”李清风！

而在他对面，两名光铸先锋一左一右，缓缓逼近，手中的光矛已然举起，圣光开始凝聚。

“就是他！”凌烬低语，眼神锐利地扫过战场，“两名先锋，李清风已是强弩之末。”

“动手？”叶弘握紧了拳头，灵力开始流转。

“不急。”凌烬目光锁定那两名先锋的动作，声音冷冽，“等他们出手的瞬间，精神会专注于攻击，那是圣辉流转最迟缓，防御最薄弱的时刻。叶兄，你左我右，用‘震灵诀’干扰其核心，只需一瞬！”

就在两名光铸先锋手中光矛即将投出的前一刻！

“就是现在！”

凌烬与叶弘如同两道幽灵，从崖壁的阴影中暴起！两人双手结印相同，一股无形却带着强烈干扰波动的灵力，精准地轰向两名先锋胸口的核心位置！

“嗡——！”

两名先锋身体猛地一僵，体表流转的圣光出现了极其短暂的紊乱和暗淡！

这突如其来的干扰，让本就全神贯注于攻击的李清风抓住了稍纵即逝的机会！他眼中厉色一闪，强提最后一口真气，手中长剑发出清越的嗡鸣！

“分光化影！”

剑光乍起，如惊鸿一瞥，瞬间分化成两道虚实难辨的流光，精准地刺入了两名先锋因能量紊乱而暴露出的咽喉弱点！

“噗！噗！”

两声轻响，光矛消散，两名先锋眼中的光芒熄灭，高大的身躯推金山倒玉柱般砸在地上。

李清风一招使出，再也支撑不住，以剑拄地，单膝跪倒，大口呕出鲜血。

凌烬和叶弘飘然落在他身前。

李清风猛地抬头，充满戒备与敌意的目光扫过两人，尤其是在凌烬那平静得过分的脸上停留片刻，沙哑道：“你们……是谁？”

凌烬没有回答，只是走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枚之前猎获的源晶，不由分说地按在李清风胸口伤势最重处。精纯的能量缓缓注入，暂时稳住了他濒临崩溃的生机。

“想死，还是想活下去，杀更多这些所谓的神？”凌烬看着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直击灵魂的力量。

李清风感受着体内久违的暖流和生机，又看了看地上那两具神明先锋的尸体，眼中的戒备稍减，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和更深的震撼。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不仅手段诡异，似乎还知道很多……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死死盯着凌烬：“你们到底……”

话未说完，凌烬手中的侦测罗盘突然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急促、剧烈的震动和嗡鸣！盘面上的指针疯狂转动，最后颤抖着指向了他们来的方向！

凌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看来，我们杀了小的，引来了大的。”他收起罗盘，目光扫过叶弘和李清风，“一个精英级别的‘圣耀裁决官’，带着一整支小队，正在快速接近。最多一炷香，就能找到这里。”

叶弘和李清风的脸色同时大变。一个精英裁决官，其实力远超普通先锋，足以轻易屠灭一个小型宗门！

凌烬看向脸色惨白却强撑着站起的李清风，伸出手：

“现在，选择吧。跟我们走，或者，留在这里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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