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当林晓第三次睁开眼时,周围依旧是那个分发着冰冷米粥的黄昏。
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血腥味。
这一次,她没有惊慌,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她安静地坐在原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让心跳从死而复生的剧烈搏动中,一点点恢复平稳。
她的意识前所未有地清醒,像一部冷酷的精密仪器,开始疯狂处理前两次轮回留下的数据。
亥时三刻,也就是晚上十一点十五分左右,竹林隘口伏击战打响。
敌人的机枪阵地在左侧高地,巡逻队的搜索间隙约为八分钟。
真正的死亡陷阱并非敌人的交叉火力,而是道路左侧那片看似安全的干涸河床,底下埋着至少七颗连环压发雷。
一名重伤员,若不能在四十分钟内清理堵塞的气道,会因舌根后坠而窒息死亡。
这些用生命换来的情报,在她脑海中组合成一张血淋淋的地图。
她沉默地接过那碗能刮嗓子的米粥,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她穿越过来时身上仅有的东西——几片碘伏棉片。
她不动声色地挪到两个年轻战士身边,趁着别人不注意,将棉片塞进他们同样破烂的口袋。
第一次轮回,他们一个死于机枪,第二次,则死于弹片造成的感染。
“拿着,擦伤口用。”她低声说。
做完这一切,她找到一张被雨水泡得发皱的地图残片,用一小截烧黑的木炭,在背面飞快地画下几个标记。
她找到陈大山,将纸片塞进他手里。
“大山哥,这是我昨晚做的噩梦,”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惶,“梦见鬼子就在这些地方打了埋伏,你……你能不能跟排长说一声?”
陈大山接过纸片,借着微弱的暮色看了一眼那粗糙的标记,脸上写满了半信半疑。
一个女兵做的噩梦?
这简直是胡闹。
但对上林晓那双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丝血丝的眼睛时,他鬼使神差地犹豫了。
这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
他最终还是含糊地点了点头:“我……我去试试。”
行军开始,队伍如一条疲惫的灰龙,在漆黑的山路上蜿蜒。
林晓刻意落在了队伍的后半段,紧紧跟在陈大山身边。
当队伍接近那片干涸的河床时,前面的尖兵正要循着近路踏上去,被陈大山转达了“噩梦”的排长虽然满心疑虑,但出于谨慎,还是挥手让队伍绕行右侧的山坡。
就在队伍刚刚完成转向的瞬间,左侧高地,熟悉的死神咆哮声再次撕裂夜空!
“哒哒哒哒——!”
机枪火舌狂舞,子弹暴雨般倾泻在空无一人的干涸河床上,引爆了埋设的地雷!
“轰!轰隆!”
连环爆炸掀起巨大的烟尘和土浪,碎石四溅。
队伍中的战士们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惊得一身冷汗,如果刚才走的是那条路,后果不堪设想!
尽管绕开了雷区,但敌人的火力依旧凶猛。
林晓在枪响的第一秒就扑倒了陈大山,拉着他滚到一块巨大的石坎后。
这一次,她的动作精准而迅速。
几乎就在他们隐蔽好的同时,一颗榴弹在不远处炸开,炙热的弹片“嗖”地一声,深深嵌进了他们刚才站立位置的泥土里。
战斗在短暂的混乱后结束,我方依靠提前的预警和有利地形,伤亡被控制到了最小。
林晓没有片刻喘息,她从石坎后爬出,凭借记忆冲向一名腹部中弹、正发出痛苦嗬嗬声的战士。
她跪在战士身边,发现他脸色青紫,嘴巴大张却吸不进气。
舌根后坠!
来不及等军医了!
她没有丝毫犹豫,果断采用仰头抬颌法,一手按住伤员额头,一手抬起他的下巴,强行打开了他的气道。
接着,她飞快地解下自己的绑腿布,将其紧紧卷成一个中空的硬管,小心翼翼地从伤员的嘴角插入,越过牙关,顶住后坠的舌根,建立起一条简易的通气管道。
“嗬——咳咳!”
一股气流猛地涌入肺部,伤员剧烈地咳嗽起来,青紫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一丝血色。
当跛脚的老马医提着药箱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匪夷所思的一幕。
他蹲下身,震惊地看着那根插在伤员口中的布卷,又抬头死死盯着满脸泥污的林晓:“这法子……你从哪儿学的?”
“老家……治牲口抽风的土方子。”林晓低下头,声音沙哑地撒了个谎。
老马医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盯着林晓看了足足十几秒,那眼神复杂得像是在审视一个怪物。
夜间,部队继续转移。
林晓凭借第二次轮回的记忆,预判到敌军会派出一支侦察小队从侧翼贴近袭扰。
她提前让陈大山等人点燃了一处潮湿的枯草堆,制造出大量呛人的浓烟,完美地干扰了敌人的视线。
随后,她带着包括两名伤员在内的五人小组,匍匐爬行,穿过一片泥泞的沼泽,悄无声息地避开了敌人的哨卡。
黎明时分,当他们五人完整无缺地抵达接应点时,创造了这场遭遇战以来最小伤亡的转移记录。
连政委都亲自过来,重重拍了拍林晓的肩膀,不住地称赞:“好样的,女同志!有勇有谋!”
可林晓却没有任何喜悦。
她独自一人蹲在冰冷的江边,望着漆黑的江水,水面倒映不出她的脸。
她下意识地摩挲着怀里的搪瓷茶缸,这一次,指尖能清晰地感觉到缸体内壁有一层光纹在流转。
她将茶缸凑到眼前,昏暗中,那行幽蓝的字迹比任何时候都清晰:
【任务一:突破湘江封锁线】
而在那行大字的下方,又多出了一行微不可闻的小字:
【进度:0.7%】
百分之零点七……
她闭上眼,一滴滚烫的泪水终于混着江边的冷雾滑落。
这点微不足道的进度,是用两条人命和她一次次的死亡换来的。
一只水壶递到她面前,陈大山年轻而淳朴的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近乎崇拜的光:“林晓姐,你……你还真神了,跟能未卜先知一样。”
林晓没有接水壶,只是缓缓抬起头,迎着他困惑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不是神。”
“我只是……不想再看见你们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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