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沙城,郊外。
入夜时分,黑云蔽日,惊雷自天边隆隆滚来。暴风雨转眼即到,将茫茫四野笼罩在昏暗中。几道闪电重重劈下,甩出一道道刺眼的白光。
“轰隆隆~!”
马蹄翻飞,人影憧憧,夏瑶这支马队冲破风雨前夕的宁静,直奔沙城。他们离开禁地,一路北上,骑队进入跃马平川地界,这日来带沙城。
城内,闲来客栈。
坐落在城西边角,穿过两条街道,便是沙城皇宫。城里建筑别具塞外风情,一面书有“闲来客栈”四个黑墨大字的旗幡,在狂风肆虐中猎猎作响。
客栈内,人声鼎沸。
大堂的笑闹喧哗,猜拳赌酒声,堂後的刀勺铲动,油锅爆响声,样样不缺。酒气、肉香、汗臭甚至刀剑生铁,全都夹杂在这大堂里,混成大漠客栈独特的风味。
转瞬,马队飞掠而至,在客栈前勒马站定,他们皆是身怀兵器,头斗笠蓑衣,整整齐齐在大门前下马。
客栈本就不大,这是时住满了被天气所阻的江湖走客,就显得分外拥挤,分外热闹。
大队人马涌入大堂,为首之人赫然便是阿草,站他身后的,都是换上便装的随从侍卫,而夏瑶一色衣紫裙,不动声色地站在人群中,她一双细眼,迅速将客栈大堂上上下下扫视一遍。
掌柜的打量着这伙人,知道这些决非善欺的主。他一使眼色,跑堂的立刻满脸堆笑地迎上前来,问道:“各位爷,打尖,还是住店?”
夏瑶巍然坐下,唤道:“掌柜的……”
“叫你呢!”随从指着那掌柜的喝道。
掌柜的眼皮一抬,随口问道:“这位姑娘,您有什么吩咐尽管说!”
“麻烦你,叫他们都滚出去,这里我包了!”夏瑶嗓门不大,却十分有力,掷地有声。
满堂的江湖走客大骇——行走江湖,哪个身上没几桩血案、哪个没几分真本事。他们过的就是刀口舔血的生涯,除了利益,他们不鸟任何王法,自然也不把这小姑娘放在眼里。
这时,一名壮汉站起身来,率先打破寂静,冷笑道:“这位姑娘,你有钱就了不起么?我要是不愿意走,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都不成!”
夏瑶微微一笑,悠然道:“有两种方法让你选择,一是你自己走着出去,二是把你扔出,你们认为哪个方法比较合适?”
“我他妈先把你扔出去!”一名江湖客拍案而起,砸了酒碗,怒目环睁。
“反了你!”随从暴怒,一掌挥落,木桌应声而碎。
“呸~敢在老子地盘撒野!”壮汉怒道,回头招呼:“兄弟们——上!”话音刚落,众人不分敌我纷纷亮出兵器,分作两派严阵以待。
满堂热闹刹那间烟消云散,陡然杀机四起!
夏瑶端起茶杯,往杯子里吹了口气,漫不经心道:“既然都不想走,那就都杀了吧!”
话犹未了,随从侍卫如箭离弦,连人带刀扑了过去,那些走客也是刀剑齐出,纷纷杀将开来。
顿时间,整个客栈只要能打的,会打的,都已纷纷动起手,乱成了一片。
阿草回过头,看着夏瑶,他实在不习惯她的嚣张行为,不由得眉头微皱,颇有厌恶之色。夏瑶感觉到他的凝视,面无表情地低着头,兀自喝茶。
大堂,混战。
高手侍卫对战江湖走客,只听刀剁在骨骼上的声音、兵刃落地的当啷声、鲜血喷溅的声音、负伤倒地的哀呼声、桌椅砸碎的裂响声……很快就倒下了一个侍卫,也倒下了十数个江湖走客。
有些江湖客,杀出一条血路,夺门而逃。剩下的,奋力抵挡一干侍卫围剿,就显得十分吃力了。
这时,一名壮汉,单刀环舞,杀向夏瑶这边——擒贼先擒王,只要杀了夏瑶,侍卫群龙无首,便会大乱。
阿草眼角一瞥,抢身上前,大吼一声,凝聚全身劲道,一记“狮子吼”将壮汉陡然撞抛出了老远、然后“嘭”地落在桌子上。“轰”地一响,桌子给他大力一摔,轰然倒塌。
壮汉这下可摔得直冒金星,灰尘塌木中,一时没爬起来。
“阿草,谢谢!”夏瑶手擎茶杯,抬手敬他,笑意淡淡。
阿草扇子一收,撩襟坐下,他凝视着夏瑶,冷冷道:“你是不是有杀人嗜好?每天不杀几个人,便睡不着觉?”
夏瑶瞪了他一眼,生气道:“我有那么血腥吗?”随即展颜一笑,压低声色,道:“今晚,我要会见一个人,而且,不能让外人知道,所以才包下这间客栈。”
阿草怀疑地看着她,依旧是冷漠的声音,道:“你要见谁也好,要包客栈也罢,但也不用着这般张狂!”
夏瑶登时脸色微变,冷笑道:“看你长着一副聪明的脸,怎么说出这么愚蠢的话?都说不能让外人知道,自然是有道理的。何况,是他们自己赖着不走,既然他们不走,也怨不得我,总比来日别人来杀我们的好!”她顿了顿,眼光在阿草脸上一转,秋波流动,梨涡浅现,笑着道:“你猜猜我要见的人是谁?”
她这么一颦一笑,登时让阿草满腔不满发作不得。当下低下头,不禁认真地动起脑子来。
这时,有一个文质彬彬,长得斯斯文文的青年男子,手里拿了一把剑,背上背着黑布包裹着长条形状的东西,露出古琴的一角。那人衣着简单,大踏步走了进来。因为来人气宇轩昂,有股不平凡的气势,阿草的眼光都被他吸引了。来人看了一眼堂内的混战,摘下斗笠,抹去面上水珠,低头戴上,选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手里的剑,“啪”的一声放在桌上。再解下古琴,放在一边。
夏瑶扭着身子,走了过去,说道:“这位客官,今天这家客栈我包下了,麻烦你换一家。”
来人一怔,眼角瞥了一眼屋外的漂泊大雨,拱手笑道:“我打个尖,吃顿饭,雨歇就走,姑娘不介意吧?”
“掌柜,给他来桌酒菜!”夏瑶丢下一句,转身就走。
大家在这边打打杀杀,那个客人是充耳不闻,仍然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跑堂的上了酒,上了菜,他就自顾自的喝起酒来。转眼间,已经杯盘狼藉。他有了一点酒意,推开碗盘,摆上古琴,调了调弦,便奏了起来。
初时,谁也不注意,但细细听来,那琴声竟似绵绵细雨,若有若无,到后来,那旋律竟然越来越高,最终激扬地喧闹了起来,连绵的琴声穿越厮杀的喧哗,在大堂上空荡漾。
夏瑶一惊看着阿草,阿草看着那人,两人都油然起敬。
“好琴艺!好曲子!”夏瑶惊叹道。
“这首曲子固然美妙,也需得这样的奇人才能弹奏出来!”阿草赞不绝口。
那人弹到后来,琴声越来越低,大堂的厮杀声也渐渐低了下去,众江湖客死伤大半,剩下的也都落荒而逃。
那人在琴弦上弹了几下短音收尾,仰天长叹,说道:“抚长剑,一扬眉,清水白石何离离?世间苦无知音,纵活千载,亦复何益?”
“好诗!”阿草脱口而出,再也按耐不住了想:“这样风雅的人物,我要去认识一下!”
“我也去!”夏瑶也跟着起身跟着而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了过去,阿草扇子一收,抱拳道:“在下阿草,这位夏瑶,听阁下琴艺超群,我们想认识你这个朋友,请问阁下怎么称呼?”
那人站起身来,抱拳回礼,风度翩翩:“在下情狂。”
夏瑶一笑,注视着情狂,道:“你瞧,这里乱七八糟的,不如,我们去楼上找间清净的,坐下来喝几杯如何?”
情狂文质彬彬地站那里,恭敬地说:“好,那就多谢了!”
“喂,掌柜的!”夏瑶抛出一根金条,道:“这金子赔给你,拿去买新桌椅,另外给我们安排间上好的客房,在来桌酒菜,快去!”
那掌柜正哭丧着脸看着满屋子的狼籍唉声叹气,接过金条后,往怀里一塞,冲跑堂的大喊:“快来伺候呀,等什么死人呀!”
跑堂应承着,引三人上楼。
二楼,雅致的厢房,跑堂的上菜上酒,三人围桌而坐,彼此寒喧。
阿草注视着情狂,问道:“情兄,你从哪里来?要道哪里去?”
情狂淡淡道:“我云游四海,到处为家,说实话,自已也不知道要到哪儿去?应该是从来处来,到去处去吧!”
夏瑶不悦道:“看来,阁下是真人不露相啊?”
情狂一笑道:“我哪里称得上是真人,我看姑娘,才是真人不露相,来头不小吧!”
夏瑶饶有兴致地问:“哦?何以见得?”
情狂注视夏瑶,眼光竟然十分深刻,道:“你的谈吐,你的衣着,你的举止,还有你的那些手下……每一件都说明,你位高权重,一定是不平凡的人物!”
夏瑶一笑,坦率道:“既然,都不想以真面目示人,我不问,你也不必问,那么,大家彼此彼此!”
阿草豪迈地接口:“好!我们不问身世,只论性命!来,酒逢知己千杯少,相逢何必曾相识?喝酒吧!干杯!”
说罢,一饮而尽,亮出杯底,情狂与夏瑶相视一笑,也举杯干了。
窗外的雨沙沙响。
深夜闻雨静。
雨水自屋檐串成一条线又一条线的滑落、很多条在这夜色里晶莹的大小瀑布,交织成一种隔绝人世的水帘。
夏瑶又独自坐回大堂,她面前的方桌上点着一枝明灭不定的烛火,桌上四碟酒菜,她对面空着的位置放着一副碗筷,显然是在等人。
整个大堂,除了柜台边一名伙计伏着打盹,便无旁人。
雅间里,情狂与阿草依旧相对而坐,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菜残酒尽依然意犹未尽。
正畅谈间,忽听得外面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那马蹄声越来越近,最后在客栈门外停了下来。两人好奇心起,推窗循声看去,只见一个人在树荫下栓好马,正在朝客栈走来,那马浑身雪白,两眼有神,高大威猛,真乃是马中尤武!(错别字,不然截屏)
阿草心想:“世人常说沙城主有两物为代表,一是屠龙刀,二是雪龙神驹,莫非这就是雪龙马?难道,夏瑶今天要见的人就是沙城主?”
但他这一探头,情狂也已经看到了,他眼里陡然闪过一丝精光,稍纵即逝。
两人重新回坐,却各想心事,阿草实在好奇夏瑶如此神秘地约见沙城主,到底是为何事?当下便起身告辞,情狂也不挽留,起身抱拳,两人一笑作别。
阿草推门迈出房门,立刻感觉到气氛不对。
整个二楼,竟然没有一点灯火,唯一的光线来源,只有大堂里夏瑶面前那张方桌上那支昏暗的烛光。黑暗中,侍卫一干人等静静埋伏在暗处等候,肃杀之气弥漫全场。
那些埋伏在各个角落的侍卫见到阿草,都朝他挤眉弄眼,暗示他退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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