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本章开始听祝清容正不知如何自处,忽听远处传来郑殊的呼声:“清容,清容。”那怪物一听声音,身子微微一颤。然后身子一晃,飞也似的走了,眨眼不见踪影。祝清容惊悸之下,竟没看清那怪物是朝哪个方向走的。
祝清容连忙高声答应,右手一摸背心,这一会儿的工夫,背心上竟全是冷汗。
片刻郑殊赶了过来,急声问道:“清容,你在这儿啊,没事吧?”原来他方才似乎隐约听见祝清容一声尖叫,蓦地想起先前一片野芹被采之事,觉得不妥,急忙返身相寻。此刻见祝清容安然无恙,以为她故意呼救,好引得自己折返。
郑殊正想呵斥祝清容,忽听祝清容喃喃叫道:“怪物,怪物!”一脸惊悸之色。
郑殊走到祝清容身边,仔细看了看她,口中问道:“什么怪物?”
祝清容惊魂方定,将刚才的事说了一遍。郑殊听罢,低头沉思。听闻兽类通灵,但再通灵,也不可能用刀剑之类的东西收割野菜,而且听祝清容说,这怪物站得笔挺,这也是兽类做不到的。虽说兽类修至仙兽级别时,心智极高,已与人类无异,甚至可以腹语之术口出人言,但也仅此而已,人兽之间的大界限是怎么也跨越不了的。
郑殊拍了拍祝清容的后背,安慰道:“不用怕,这是个人,并不是怪物。许是在深山生活久了,又不修边幅,是以弄成这等模样。你看你初见我时,不也是如此么?”
祝清容脸色慢慢恢复平静,想起郑殊当时化名沉心,一副叫化子的打扮,不由唧唧笑了起来。笑得一阵,忽然后怕,扑入郑殊怀中,嘤嘤哭泣。
郑殊感觉祝清容身子冰凉,一片湿漉,知道她吓得狠了,只得柔声安慰。过得一阵,郑殊抱着这么一位少女,阵阵幽香钻入鼻孔,稍觉不妥,轻轻推开祝清容道:“随我一起去抓兔子罢?”
祝清容点了点头,跟在郑殊身后。
二人打了两只兔子,已够一天之食,便不再猎取别物,祝清容又顺手采了不少野菜,一同回至家中。
饭间郑殊对祝老说起祝清容遇见怪物之事。祝老见二人脸上均有担忧之色,哈哈一笑道:“山林无主,谁也不能独霸。真要说起主人,可不是咱们,是这山间的兽类,人家都没有意见,我们又多想什么?这人纵然厉害,也未必也歹心,否则哪会等到你呼唤清儿时却仓惶逃走?便算有歹心,也未必打得过郑小子;便算打得过郑小子,不是还有老夫么?你们若是不敌,便可传音剑于我,我片刻便至,郑小子难道连一时半会也拖延不了?”
祝清容本来低头吃饭,这时忽然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问道:“若是爷爷也打不过他呢?”
祝老将杯中酒水一口喝干,一抹嘴角,怒道:“胡说,爷爷怎么会打不过?”但他对自己铸剑之术大有信心,对自己武力却颇有点心虚,加了一句道:“倘若爷爷也打不过,咱们只好拍屁股走人。”
祝清容一听爷爷没出息的话语,十分鄙视,低头吃饭。郑殊一笑道:“我料想此人必无恶念。看他形状,在此也不是住了一年两年了,清容时常单独外出,若是他心存恶念,哪里会等到今日?”
祝老点头道:“不错,不错。郑小子,我仔细研究了一下你们日后的生活安排,清晨起来你便同清容出去找吃的,清容不许缠着拖延时间,回来便加紧修炼;午饭后清容要随我学习铸造之术,晚间你便陪清容过上几招,让她熟悉剑技。至于你多余的时间,你自己看着用。一个绝世天才,是不能多所拘束的,否则成就有限,你看如何?”
郑殊不假思索地答道:“甚好。”
时间在山居中一日一日的过去,眼看得山野间的鲜花由稀疏变得浓密,又由浓密变得凋零,最终便连青草也慢慢枯萎。却是不知不觉之间,郑殊来此已居住四月有余,此时已到八月之初。
自从那日祝清容见到那个怪人之后,二人也时常到原来遇见之地,却是再也没有见过。祝清容对郑殊越来越是依恋,除了跟祝老学习铸造之术外,一有机会,便来到郑殊身边,而祝老对此却并不阻止。
郑殊经历婚姻之后,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无知青年,于人间的情情爱爱知之颇深。见得祝清容如此形容,不免有些头痛。紫烟母子音信全无,他岂会另作他念?夜深人静之际,不知多少次对月沉思,取出小郑含当年的画像细细端详。在他心底,充满的是无穷无尽的思念,只是平日深深压在最深的一个角落罢了。
他也知道自己这些情景,祝氏祖孙一定是知道的,但他们假作不知,对他还是一如既往。在自己缅怀追思之际,祝清容从不来打扰。以郑殊修为听觉,自然知道祝清容总默默呆在自己房中,从小格窗中看着自己。
郑殊只有叹息。或许这人世间便是如此罢?你苦苦爱着的人得不到,而苦苦爱着你的人,你却并不喜欢。你热切地想要得到的东西,却一辈子也拿不到手,而摆在你面前的东西,你却从来没有珍惜过。
他可以放弃李微,因为他与她纠缠得不深。但是紫烟,他怎么能放得下呢?他忽然想到,从前的思念里,夹杂的是一丝丝的对紫烟的怨恨,恨她不知足,恨她不爱自己,恨她独自占有对儿子的爱。可是现在静下心来想,我真的没有错吗?我爱好钻研学问,顾及过紫烟吗?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追求的富贵生活,自己给过她吗?她不爱自己,能怪得了她吗?她带走了儿子,凭自己一己之力抚养,又图的是什么?她是爱儿子啊,跟自己一样的爱,只是在不知不觉中,在两人的裂痕中,两份同样浓烈的爱却溶不到一起。
是这样吗?
或许就是这样吧。除了等待,只有等待。柳国很小,小到当年分别后,又在剪月城里遇到;柳国也很大,大到一个人掉在里面,如同海中的一粒沙子,任你怎么寻也寻不到。
郑殊忽然觉得十分疲倦,但是,对儿子的思念怎么永远也不会疲倦呢?他当年为防意外,特意为紫烟精心做过一枚传音玉简,可用多次,只需以灵石激发,自己这边的玉简便会收到。可这么多年过去,自己储物袋中的玉简却毫无反应,可见紫烟自己不想回来。
郑殊忽然拉开衣襟,里面是一件白色内衣,已经微有破损。这么多年来,他总贴身穿着,舍不得丢弃。这是与紫烟新婚时,紫烟为他缝制的。
郑殊喃喃吟道:“相见原难离别易,一杯愁苦谁承?心如死水冻成冰。孤灯残影在,默坐守长更。四载情缘都一梦,醒来黄叶飘零。惟珍旧物忆平生。夹衣针线密,触目泪纵横。”吟着吟着,眼中流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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