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少年。
坐在桌案前,面前放着几块玉料,几把刻刀。
周围不时有人走过,说话声雕刻声车马声源源不断,但就是这样嘈杂的环境,少年仍旧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手中的刻刀和玉料上。
苏尘走到他身侧,仔细看着他一举一动。
但他似乎看不到自己,全身心都在雕刻上,苏尘尝试着去拿桌上的刻刀,但他发现自己的手像幽灵一样直接穿了过去。
尝试了几次,这才放弃了继续的念头。
其实他已经能猜测出来,眼前这个眉眼清秀的少年就是陆子冈。
按照时间推算,他现在应该在苏州城外横塘一家玉器作坊学手艺。
虽然年少,但在陆子冈身上已经隐隐能够看到一股琢玉大家的风范,屋子里还有不少学徒,但没有一个比他学的认真。少年贪玩的心性在陆子冈身上完全看不到,青涩的脸上充满了坚毅。
此刻,陆子冈手上那块质地不算太好的玉石,正不断的打磨,然后渐渐成形。
三四个少年,有男有女,在草地上踏马而行,山上青草葱郁,花儿绽放。
一副简单的踏春图,在玉石上表现的却惟妙惟肖。
每个人的神色都不尽相同,其中一个少年的目光永远放在少女的身上,眼神里满是爱慕之色。
细节描绘的毫无缺漏。
即便是眼下的苏尘,也不一定能够在技艺上超过他。
“子冈,在做雕刻?”
就在苏尘细细欣赏着玉雕的时候,一道厚重的声音忽然响起。
回头看去。
屋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一个人。
大概四十多岁,留着长须,脸色严肃,手指上有一层厚厚的老茧,一看就是长期握刀的留下的。
“陈师傅。”
听到声音,陆子冈连忙起身,恭敬的朝男人拱手。
这是陆子冈的师傅?
苏尘心一跳,目光下意识看向这个面容普通的中年男人。
“这块玉你刚雕的?”
男人随手拿起陆子冈刚雕刻好的玉件,柔声问道。
“是。”陆子冈点点头。
“看样子苏派雕刻你已经学好了,这件作品已经超过了我的水平,师傅没什么能够再教你的了。”
仔细观摩了一阵手上的玉雕,男人忽然叹了口气,目光里闪过一抹失落,但很快就被惊喜所替代。
徒弟的技艺超过师傅,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他愿意看到的。
他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将陈氏玉雕发扬光大,在派系驳杂的苏派雕刻中站住脚跟,但是他天赋一般,四十多岁的年纪仍旧无法完成心愿。
但现在他从陆子冈身上看到了希望。
这个少年有着无与伦比的玉雕天赋,才学艺三年不到,技艺已经超过了所有学徒,如今更是超越了他这个师傅。
在手艺行当有句老话,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他已经没有更多的技巧教给陆子冈了。
“陈师傅……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您要赶我出门?”
只是陆子冈理解错了他这句话,毕竟还是个十三岁的少年,一时间手足无措,眼睛都红了。
“傻孩子,你已经可以出师了。”
“啊?”
陆子冈一下愣住了。
似乎没反应过来。
仰头看向陈师傅,脸上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可是陈师傅,我还有太多要学习的东西。”片刻之后,陆子冈忽然躬身拜了下去,“请师傅继续教我!”
“傻孩子,师傅不是藏私,我已经将毕生所学尽数教给你了。玉雕一行,如烟如海,我只希望你能够走出苏派的范畴,不要被这些所禁锢住,去学习更多的派系手法,真正走出一条自己的路。”
陈师傅伸手将这个生平最得意的弟子扶起。
认真的叮嘱道。
“我知道,谢陈师傅三年教诲之恩,子冈永不敢忘!”
一句话落下。
画面陡然一转。
已经渐渐成年的陆子冈背着竹箱走在山路上。
在这之前他已经接连去过京城和南阳,两派的玉雕技艺他已经熟记于心,此行他要去的是扬州。
扬州玉雕名动天下,但他同样有些忐忑,扬州的玉雕工艺向来不传外人,他不知道此行是否能够成功。
……
扬州顾家。
陆子冈神色自信的敲门而入。
和顾家玉雕掌舵人顾元九侃侃而谈,一手玉雕惊叹所有人。
最终顾元九决定收他为徒,尽心竭力教授他扬州玉雕技艺。
……
两年之后。
年仅二十一岁的陆子冈离开了扬州。
一路乘船回到了苏州老家。
十多年的学徒生活,让他显得更为成熟,眼神里有着一抹和同龄人不符的沧桑之色。
苏派玉雕、京城玉雕、扬州玉雕、南阳玉雕,四种风格迥异的玉雕手艺他已经全部学会,他要做一件前人从未做过的事情。
那就是将四大派系融为一体,然后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那一天,他花了数年时间雕刻的水仙簪玉件,玲珑奇巧,花茎细如毫发,一时间,名传天下!
也就是从那天起,玉雕技艺中多了一个派系。
陆派雕刻!
而他所雕刻的玉件,也有了一个名字。
子冈玉!
飞卢小说,飞要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