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微亮,朝云皇宫承安殿内早已掌灯,豫王楚子佩端坐在书桌前,批阅今日送来的朝中大臣们的奏折。当年那个面黄肌瘦、个子矮小,身上没几两肉撑起豫王王服的楚子佩,如今已经长成七尺男儿。皮肤白嫩,唇红齿白,剑眉杏眼,一袭,水蓝金丝红宝石镶眼的飞廉袍,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他的沉稳霸气。
约莫到了卯时二刻,楚子佩的贴身太监竹惟呈上一份糖水,放在桌上,低语道:“殿下,该去向皇上请安了。”
“到卯时了?”楚子佩低沉而附有磁性嗓音,更显威严。
“卯时二刻了。”
楚子佩立刻放下笔和奏折,起身,一边疾走,一边道:“为何不早点来提醒本王。”
竹惟端起糖水,立马跟上,回到:“还请王爷恕罪,是皇上昨日吩咐,让奴才迟两刻钟再让王爷去请安。”
楚子佩听后并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道:“皇爷爷可有说原因。”楚子佩前脚刚一跨出殿门,便是前有太监四人掌灯,后有十二亲兵跟随在后,他的贴身太监竹惟则是跟在他身后,远看着的都以为是朝云皇上楚衡恩的御驾行过。
“没有,但是奴才向皇上的贴身太监,布公公打听到,说近日皇上龙体欠安,请太医来瞧了,太医只说将养,奴才又辗转找到了当日给皇上看诊的太医,几番贿赂下,他才吐露给奴才四个字。”楚子佩停下脚步,竹惟附耳道:“行将就木。”
楚子佩听后,原本是低着的双眸,一瞬间抬起,他吩咐道:“太医医术高明,诊治有功,赏赐黄金百两,你让南枭替本王亲自送去。”楚子佩刚走两步,又停下道:“本王府上还有一壶醉仙翁,你让北城替本王亲自送去给布公公。”
南枭,北城,厌离,冬彦四个人是楚衡恩给楚子佩精心挑选的死侍,从小和楚子佩一起长大,一生只听命于楚子佩,危机关头,还要伪装成楚子佩,代替楚子佩去死。楚子佩及冠后,他们四人就不再明着跟着楚子佩,而是暗地里护着他的安危,楚子佩百步之内,他们一定在。
竹惟猜出个七八分楚子佩要做什么,但又多嘴道:“布公公,只是皇上的贴身太监,这样的赏赐,太大了。”
楚子佩回头看了一眼竹惟,说道:“本王觉得,他可以承受这份恩泽。”
见状,竹惟再多说也无济于事,于是话锋一转,道:“王爷,糖水再不喝就凉了。”竹惟呈上糖水,楚子佩顺手端起,将碗里的勺子拿出来,一口饮下糖水,将勺子再放回碗中,将碗放回原处,又继续向三思殿走去。
楚子佩一人进入殿内的侧殿。他将鞋留在殿外门槛处,见着还在熟睡的楚衡恩,便和楚衡恩的当值太监常衣公公视意退下后,他走到龙榻旁,跪下行礼道:“孙儿子佩,给皇爷爷请安。”
楚衡恩也是被惊醒了。十年光阴,在楚衡恩的身上也留下了不少痕迹,快六十岁的人,头发、胡须早已全白。楚衡恩望着床榻旁想楚子佩,并未责骂,而是自然的用左手拍了拍楚子佩的肩膀,然后在楚子佩的搀扶下,缓缓起身,道:“来了!”
屋外一直等待的侍俾听闻屋内楚衡恩起床了,立马有序的进入殿中,掌灯的掌灯,伺候楚衡恩洗漱的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乱动,只等楚衡恩令下。
“嗯。”楚子佩站起身,从旁边的衣架子上取下金丝龙袍,为楚衡恩更衣,楚衡恩微微驼着背,望着面前比自己高了一个脑袋的楚子佩,刚想说些什么,又止住。
两人没有过多的言语交流,整个大殿都没有发出一丝大的声响。
“子衿要回来了。”
这微妙的气氛下,楚衡恩先开口道。
“这些年阿稚也长进不少,把安城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回洺正好帮皇爷爷处理政务。”楚子佩拿起玉腰带,双膝跪地,背挺得直直的,为楚衡恩系上腰带,说道。
“子衿可是长子嫡孙,他回来,你这身衣服还能穿多久?”楚衡恩紧盯跪在自己面前的楚子佩,慈祥的眼神里,瞬间多了一分锐利。
楚子佩听完咬了一下后牙槽,然后立马收回情绪,笑着回答道:“朝云上下现在最炙热的话题,无非就是立储一事。阿稚回洺,半月儿前就传开了,而立储一事,也从半月儿前开始,到现在,都是炙手可热的话题,上到朝上议政,下到街边摊贩,闲暇之余就聊这事。先祖有言,立嫡长,立长,立贤,阿稚若是位贤明的君主,臣自是长久穿着这身衣服。”
楚衡恩扶起楚子佩,眼神一下子转变得慈祥了起来,说道:“子衿回来那天,你出城三十里接接他吧,他长居安城,不熟悉路,你去带带路,顺便联络一下兄弟情谊。”说罢,楚衡恩便接过丝巾帕子洗脸。
“臣领旨。”
楚子佩呈上参茶,楚衡恩结果冲洗了一下口腔,深深呼了口气,道:“储君之位久悬,也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朕已年迈,待子衿回来,朕自会定下储君人选。”显然这话是楚衡恩故意说给楚子佩听的,楚子佩听后依然是一副冰块脸,毫无表情。
永安殿之上,大臣们喋喋不休的争论着讨论着。以丞相李岩生为首的大臣都支持让晋王回洺后和楚子佩一样,进无为殿,处理朝中大小事物。
无为殿是朝云君王和三位中枢大臣,即丞相,辅政学士,平时处理政务的地方,一般情况下,非储君,其余皇子不得靠近这个地方半步,后宫嫔妃,包括太子生母,还有母仪天下的皇后也不能靠近半步。楚子佩七岁就入住无为殿旁边的承安殿,八岁被楚衡恩亲自抱进无为殿,从此开始接触政务,代楚衡恩批阅奏章。
另一边则是以太师梁博鸣为首的大臣则反对,他认为楚子衿德行有亏,虽被贬有期,回洺之后,理因画地为牢,囚禁他在府上。双方争执不下,楚衡恩正坐龙椅虚着眼,隔着皇冠的珠帘看着朝堂下争吵不休的百官。
“皇上,臣有本要奏。”一个声音从永安殿的角落传来。
大臣停下讨论的声音,随声望去,在文官列末尾,一位绿袍官服的中年男人出列,颤颤巍巍的上前。
“这人谁啊,好眼生。”站在文官列前面的,红袍官服对身边另一位身穿红袍的人小声问道。
“从地方官员中新提拔的,从五品礼部员外郎,叫沈珉,才进永安殿不久,眼生是正常的。”
沈珉走到殿中,行大礼道:“臣,礼部员外郎沈珉,有本要奏。”
“准奏。”
“皇上大寿在即,且逢百年盟约到期,是否要邀请诸国使臣共同赴宴,重订盟约。”
楚衡恩和楚子佩听了,都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楚衡恩道:“此事,暂且搁置,容朕想想。”
沈珉听后,道:“臣遵旨。”然后退回站列。
楚衡恩看了一下百官,知道李岩生肯定会不依不饶,再说楚子衿回洺后的事宜,于是,抢先道:“拟旨,晋王楚子衿,回洺后,入无为殿,协理政务。退朝。”
“恭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齐跪拜道。梁博鸣黑着张脸出的永安殿,他身边附拥的官员不敢靠近半步。
楚子佩刚出永安殿外,楚衡恩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太监福海一边跑,一边叫道:“豫王殿下留步,豫王殿下留步……”
竹惟回首看了一眼福海,回道:“殿下,是皇上身边的贴身太监福海。”楚子佩停下脚步,等待福海过来。
“豫王殿下,皇上口谕,让您去无为殿。”
“现在?”
“是。”
楚子佩转身就向无为殿走去,才到殿外,就听见四位大臣辅政学士在小声谈论立储一事。
“豫王殿下文武双全,立他便是。”
“晋王爷才是长子嫡孙。”
“皇上明着就是钟意豫王殿下的,连只有储君才能用的“殿下”二字,也是赏给了豫王殿下,这个在朝云历史上,是第一次啊。”
楚子佩还想听下去,丞相迎面走来,招呼道:“豫王殿下金安。”
楚子佩点头回应,道:“丞相请。”李岩生点头回应。
殿内的几个辅政学士的耳朵如顺风耳一般,听着殿外的动静,立马住嘴,一个个低着头,查看各地方官员的奏章。
“依殿下看,今日朝堂上所说,宴请各国使臣一事,妥当否。”李岩生边走对边问道。
“依本王看,再定协议,百姓可以安定,不定协议,恐有战乱啊。”
“拜见豫王殿下,丞相大人。”四位辅政学士放下奏章,对李岩生和楚子佩行礼道。
楚子佩看着李岩生,右手一挥,四位学士会意站起身,李岩生又道:“这些年,北疆一直蠢蠢欲动,欲对各国开战,不是条约所在,整个泽州大陆,早已陷入战火中,当年的景象又会重现啊。”楚子佩点头赞同。
该来的人都到齐了,可唯独不见楚衡恩的身影,学士们继续低头批改奏章,隔了好一会儿福海才匆匆入殿,向殿内众人行礼后道:“皇上口谕,偏殿已摆上热菜,请各位移步偏殿,先用早膳。”
几人听后都是内心忐忑,不知所措,还是跟在福海身后去了。福海留在偏殿门口,几人进入殿内后,只见楚衡恩端坐上位,喝着粥呢。
“臣等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几人扣头跪安道。
楚衡恩放下碗,用帕子擦拭了一下嘴后,道:“起来吧,都起来。”
几人站起身,不敢乱动,楚衡恩有道:“坐,不必拘礼。”
楚子佩坐楚衡恩左手边,李岩生坐楚衡恩右手边,其余四位学士依次坐好。
虽是楚衡恩请客吃早饭,但桌上除了楚衡恩面前的一份喝了一半多的清粥,一碟咸菜和楚衡恩要用的餐具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上膳。”随楚衡恩的声,从殿外有序的进来十二名年轻太监,手捧菜碟,麻溜的将菜呈上桌,太监们刚退下,紧接着来了六名宫女,盛上六份粥和六份餐具,分别放在楚子佩等五人面前。
“动筷,都别客气,今日席上只有好友,没有君臣。”
楚子佩首先端起碗,拿起筷,夹了一筷子金丝含玉(鸡丝黄瓜),直接放入舌苔上,细细品味,又喝了一汤勺清粥,说道:“御膳房又换厨子了吧。”
楚衡恩侧脸望着楚子佩,道:“何以见得。”
“金丝含玉,偏甜口,臣,猜的不错做这道菜的厨子是祁阳人吧。”
楚衡恩点头表示赞同后,又把目光看向李岩生,道:“目得,你尝尝今日这珊瑚金钩(豆芽炒葱姜木耳丝)咋样。”说着,楚衡恩亲自夹了一筷子放在李岩生的碟内。李岩生字目得,世称目得先生。
李岩生受宠若惊,谢道:“谢皇上。”然后夹起菜,品味后道:“好,和当年皇上和臣一起溜进御膳房,偷吃的那个是一个味儿。”
“喜欢便多吃些,你们也动筷吃,切莫客气了。”楚衡恩也没一一招呼他们吃,放下筷子,下席去正殿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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