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李守拙一觉醒来,揉了揉眼睛,看到两个小丫鬟站在床头看着自己。
“你醒了!”
“寒蝉姑娘已经走了,走之前吩咐我们伺候你吃饭。”一个小丫鬟手里提着食盒。
里面是四样小菜,一碗蛋花汤,吃过饭后离开房间来到一楼,因为天色尚早,姑娘们还没起床,只有一个身高九尺的壮汉站在大堂,李守拙认出是姜寰那两个彪悍的手下之一,名叫葱二。
葱二看到李守拙说道,“少爷让我带你去见他!”
花公馆三楼,姜寰一边吃着橘子一边看着李守拙,一双明亮的眼睛似笑非笑,目光流转间,似乎总有那么几分挪谕意味,就连剥橘子皮的动作,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他动作轻柔地将橘子皮分开,捏起一瓣橘子送入口中,黄橙橙诱人的橘子消失在她莹亮的双唇之间。
“四十岁的女人怎么样?”
“什……什么怎么样?”
“醉寒蝉呀!”
李守拙摇摇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在知道对方是女扮男装后,顿觉她脸上的线条比男人要柔和的多,目光不由自主往她胸前瞄去,醉寒蝉说的没错,她果然用功法改变了自己的体态。
姜寰放下橘子笑道,“让我就说点儿你能听明白的!”
“醉寒蝉告诉你进入瀛洲岛的方法了?”
李守拙点头道,“她跟我说了四句诗!”
姜寰眼睛一亮,“是什么?”
李守拙笑道,“我不能告诉你,万一你知道了后,不带我去怎么办!”
“你威胁我!”她脸色一沉,“你知不知道威胁我的代价是什么?!”
“你信不信我动动手指就能要你的小命!”
“我信!既然你有这种能力,为什么不直接去逼问醉寒蝉呢!”
“我……哼!”她冷哼一声,“我自然有我的原因!你怎样才肯说!”
“你带我去瀛洲岛,我到了,你自然也就到了,干嘛一定要知道呢!”
“看不住你这小鬼心眼儿还挺多!好吧,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在花公馆吧,我会派人专门保护你的!”
“那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现在正是风季,海上浪头太大,得等来年春天!”
李守拙在花公馆住了下来,吃饭睡觉都有人伺候,姜寰让葱大贴身保护,或者说贴身监视他,连上茅房都跟着。
葱大和葱二是两个不苟言笑的中年人,身高九尺,虎背熊腰,挎着宝刀,似乎出身行伍,葱大比葱二更为冷漠,李守拙问十句他才回答一句。
当天晚上,李守拙吃过晚饭,葱大站在旁边面无表情,李守拙小声说道,“我知道姜寰是个女人!”
葱大半睁半闭着眼睛,扫了他一眼,“这话不要在她面前说!”
“她会杀了你!”
也许是晚饭吃油水太大,他吃惯了粗茶淡饭,一时间适应不了,肚子咕咕叫了两声,一股便意突然袭来。
“我去茅房!”
葱大跟着他走到茅房将门打开,站在他面前看着。
“你看着我拉不出来!”
看他一脸冷漠的样子,李守拙叹了口气,半晌后舒服地走出茅房,突然感到体内一阵发虚,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恍惚之间李守拙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光着身子站在风雪中,周围一片死寂,天上没有星光,地上没有灯光,他迎着风雪往自己家中走去,那里有一盏微弱的烛火,映出三道恍惚的人影。
他奋力往那盏烛火恍惚处走去,可短短几十步远的距离,却怎么也也走不到!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他来到那盏烛火近前,小小的房间内,却不见爹娘妹妹,只有三个纸人立在房中,纸人对着他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尖利,最后变成了哀嚎!
突然间,纸人着了起来,整个屋子被大火笼罩,那盏烛火离开蜡台点燃了他的头发,随后点燃了全身!
李守拙感到又冷又热,冷如坠入冰窟,热如跌入火海!好似身体被撕成两半,一半泡在冷水中,一半煮在汤锅里!
“好冷!好热!”
姜寰看着一会儿裹住棉被,一会儿撕扯衣服的李守拙,脸色有些阴沉。
“我让你看着他,你就看成这样?”
葱大跪下沉声道,“属下办事不利,请主人责罚!”
姜寰轻哼了一声,“责罚你有用吗?去请关先生!”
葱大领命离去,姜寰握住李守拙的手腕闭上眼睛感受了片刻,“有一股寒气在他玄府宫内流窜,定是凌霜阁文丞羽打入他体内的凝寒冰气,还有一股火流,必是荀烈的少阳火劲了!”
她凑近李守拙近前仔细听去。
“李守拙,醉寒蝉跟你说了什么?”
“冷……热!”
“进入瀛洲岛的方法是什么?”她循循善诱问道。
李守拙低声呢喃,“姜寰明明是个女人,为什么那么凶……”
很快葱大带来一名布衣老者,六十来岁,精神矍铄,头发花白,两眼明亮,腰间悬着一柄红穗宝剑。
“先生!”姜寰起身行礼,态度十分恭敬。
老者点点头,坐在床边手在李守拙手腕上轻轻按了一下,不需多看便起身说道,“凌霜阁的凝寒真气和太乙火元宗的少阳火劲!”
“先生可有法子医治?”
“单是凝寒真气或者少阳火劲都好治,但两者同时存在,治愈很难,以凉药治火伤,则寒病加剧,以热药治寒病,则火伤加剧!”
老者沉吟道,“要治愈只能两者同治,以心火温养玄府宫,佐以还阳丹,驱寒散,同时用肾水温养丹庭宫,佐以雪魄丹,冰蚕砂,卧床静养三年可治,治伤期间避水避湿避寒避火,不得食用水产……”
姜寰皱眉道,“先生,我急需此人做事,耽搁不得三年时间,可有快速医治之法?”
“找凝寒真气和少阳火劲的主人,让他们将寒气驱走便可!但会对此子玄府宫和丹庭宫造成永久损害,终身难愈!”
灵海,玄府,丹庭三宫,是修真之人的根本,也叫‘三关’,在内对应人精气神三才,在外对应天地人三才,灵海宫位于头顶天灵处,对应神,玄府宫位于胸腹之间,大抵在膻中穴以上,对应气,丹庭宫在小腹胞中处,对应精。
凡人以丹庭宫为根基,精化血,血旺则体健,血虚则体弱,练武之人以玄府宫为根基,玄府宫主气,气猛则力沉,气弱则力衰,修仙者以灵海宫为根基,灵海宫为阳神所在,也是天地灵气注入人体的门户,大修行者练到元神出窍的境界,元神便从灵海宫离开身体。
玄府丹庭两宫受损,哪怕作为凡人也是极重的伤势,轻者体弱多病,重者损去寿命!
姜寰犹豫了一下,附耳到李守拙嘴边,“李守拙,醉寒蝉到底对你说了什么!你告诉我,我就留你在大岐静养伤势,你若是不说,我只能去找文丞羽和荀烈了!”
李守拙呢喃了几句呓语,跟瀛洲岛没有半分干系,姜寰起身轻哼了一声,吩咐葱大葱二,“你们两个去找文丞羽和荀烈过来!他们一定在家里等着我呢!”
“关先生,我送你回去吧!”
“不必!”老者起身自己离去。
一顶小轿抬到花公馆门前,葱大掀开轿帘,荀烈走出轿子,一抬头看到马路另一边文丞羽骑马走来。
荀烈拱手笑道,“文兄,又见面了!”
文丞羽微微一笑,“幸会!”
荀烈看了眼五层的楼阙,“千红一朝醉,梦里戏花公!这花公馆还是二十年前留春驻开百花会时所建,专门用来接待天南海北各地的花魁,我那时在码头卖力气,路过这里听到楼中女人们的笑声,做梦都想进去看上两眼。”
“如今短短二十年过去,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世事蹉跎,当真令凡人无奈!”
文丞羽笑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正因其短暂,方显得可贵……”
二楼姜寰推开窗子喝道,“你们在下面啰嗦什么!再不上来那小子死了!”
荀烈扶了下帽子,“差点儿将这事儿忘了!”
二人上了楼,来到李守拙房间,见他面如金纸,浑身通红,正在发热症,烧的不住说胡话。
文丞羽悠哉道,“太乙火元宗自诩正道仙门,阁下却对无辜少年下此狠手,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呀!”
“彼此彼此!”
姜寰打断二人说道,“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务必治好他!”
荀烈笑眯眯说道,“明人不说暗话,如果阁下答应带我同去瀛洲岛,在下便出手为他治伤……”
文丞羽说道,“我也一样!”
“既然请你们来了,自然答应你们!”
“文兄,这小子体内有我的少阳火劲和你的凝寒真气,这两股气息相克,熄灭火劲则寒气占据上风,反之亦然,要想保他性命,只有咱们二人同时出手!”
文丞羽点点头,“把他衣服除去,放到桌上!”
丫鬟将李守拙身上衣服扒光,将他抱到桌上摆成盘坐的姿势,好似一尊雕像般供几人围观,姜寰微微侧过头去,眉头轻蹙。
荀烈掌风中带出一道火焰打入李守拙前胸,文丞羽掌劲中带着寒气穿透李守拙后心,二人真元注入李守拙体内,小半个时辰过去,两人同时收功,李守拙气色恢复了许多,疲倦至极地睡了过去。
姜寰握住他的手腕,恼怒道,“那股少阳火劲和凝寒真气还在!”
文丞羽笑道,“我们已经抑制住了他的伤势,以后每隔三天,我们便会帮他压制一次体内的冰火真元!”
“都是正道仙门,你们用得着这么算计吗?”
“毕竟事关重大,不得不慎重对待!”
姜寰冷哼一声,眯眼笑道,“我听说太乙火元宗宗主修炼之时走火入魔,自焚而亡,宗内群龙无首,各长老决定比武决出新宗主,阁下这么急着找瀛洲岛,莫非是为了岛上的‘骨玉净火’用来修炼太乙火行功,以此争夺宗主之位!”
荀烈瞳孔微缩,笑了笑没有回答。
姜寰又看着文丞羽说道,“我听说……”
“不用你说,我们凌霜阁地处关北冬林郡,与大岐北疆雪川郡毗邻,四年前雪川郡正道仙门萨满宗被四只大妖所灭,近来四妖有进犯冬林郡的迹象,阁主闭关修炼‘寒霜绝域大法’用来抵御四妖,命我前往瀛洲岛,寻找传说中的冰狼神魄,助他冲破瓶颈!”
“大岐境内正道仙门众多,更有五宗七大派强者无数,难道就不能剿灭区区四只妖孽?”
文丞羽笑了笑,“如今的大岐,庙堂之上朽木为官,殿陛之间禽兽食禄,凡间妖孽横行,修界邪道昌盛,大岐正道仙门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关北苦寒之地,莫说雪川郡,就连这镐京城内,也有妖孽为祸!”
“阁下此话怎讲?”姜寰目光闪烁。
“我看朝中四大国师,就不像正人君子!”
姜寰摇头一笑,“阁下此言有失偏颇,四大国师乃是国之栋梁,正因为有他们在,我大岐才能风调雨顺,海晏河清!”
文丞羽摇了摇折扇,语气悠悠说道,“海真的晏河真的清吗?”
“煌赫二十三年,南海郡玉庭湖龙君虐待碧波海龙宫嫁到玉庭湖的龙女,引来娘家叔父火龙赤鬣君,生吞了玉庭湖龙君不说,还掀起大水淹了南海郡六十万倾良田,数十万黎民无家可归,最后这罪责全被推到已死的玉庭湖龙君身上。”
“事情传开后,七大派之一的南海剑派女剑仙‘凌波玉影’辜一羽,踩着她的‘十二瓣剑莲台’到玉庭湖‘江口骂龙’,委实吓坏了湖中水府幸存的虾米侍卫,鲤鱼侍女,但也仅此而已了,倒是在大岐正道仙门中为她搏了个‘为生民立命’的好名声!”
“煌赫二十五年,西川郡怒河决堤,从西域顺着河水飘来一只黑甲河怪,吞吃了沿途数个村庄,白虎国师亲自前去调查,最后也不了了之!这就是国之栋梁,这就是海晏河清?”
姜寰脸一阵红一阵白,荀烈笑眯眯打圆场道,“大家同为正道仙门,就不要互相揭短了,当今世道,邪道昌盛,正气消弭,我等更应该同仇敌忾,匡扶正义才是!”
李守拙的咳嗽声打断三人的谈话。
李守拙揉了揉眼睛,觉得喉咙仿佛被热风吹过的沙漠,看见姜寰身边还站着二人,正是那天在留春驻见过的文书生,荀老爷!
荀烈笑眯眯说道,“你没死,不过差一点儿就死了,幸亏我们两个在,才救了你一命,我们就是你的救命恩人!”
李守拙拱手道谢,“救命之恩,难以偿报,请受李守拙一拜!”
嘴上这么说,心里确早将二人祖宗十八代都骂遍了!
“我的宝贝呢!”
姜寰将用绳子串起的陶埙扔给他,“一个破陶埙当成宝贝!”
荀烈拱手笑道,“既然他已经没事了,在下就先告辞了,三天后再来!”
“来年开春,同舟而行,去东海三万里寻那瀛洲岛!”文丞羽拱手道。
二人离开后,姜寰站在窗边沉默不语,回头看着李守拙说道,“等找到瀛洲岛,他们就会杀了你!”
“作为你的饭东,我好心提醒你几句,不要做跟你年龄和身份不相符的事情,像你这种出身的小叫花子,只是因为足够走运,才能与我们这些修行之人站在同一间屋子里,但也仅此而已,别想着向文丞羽和荀烈报仇!有些事做做白日梦就够了!”
“那你呢?你也和他们一样?”
“那就要看你表现了,你要是乖乖听话,哄我开心,说不定我会救你一命!”
哄你开心?李守拙心想看来她是不打算在自己面前装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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