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中安静了一会,陈允文继续开口训导:“你心里应该清楚,世间武者无数,你不可能每次都凭借这股狠劲战胜一个一个对手,终有一日你或许也会遇到比你更狠更不畏死亡的对手。到那时,为父希望你能退,退一步只是输,可命还在。而且,退一步说不定你就能领悟到战胜对方的契机呢。”
“当年为父双亲去世时我便发下誓言,从今往后绝不让自己家人受到任何伤害,你是我的儿子我的亲骨肉,我希望你今后要珍惜自己的性命,不要紧要关头不要用这样的打法,为父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说到最后时声音已经带出呜咽。
外人只知道猛虎侯英勇无敌,谁又曾见过此时对着自己儿子露出哀求怜怜的模样呢。
陈阳轩咬着唇,双眼泛红,有泪光溢出,沉默许久,用力吸了口气,沉声道:“父亲,孩子知道了。”
简单几个字透着承诺。
陈允文听到这句话后愣了一下,脸上笑容逐渐展开,不像以往那般雍容文雅,只是一个父亲的欣喜若狂,也无昔日沉着冷静,反倒有些突然的将阳轩紧紧抱住。
陈阳轩第一次感受到父亲的炽烈,没有排斥只是有些不习惯,身体微微僵硬被父亲拥抱着。
“原来这就是父亲关心自己的感觉!”
夜晚,车厢中,陈阳轩独自一人躺着。
今日白天时有那么一会他想将当年的真相告诉给父亲知晓。
他并非喜欢少年恶虎这样的恶名,只是这个恶名能让自己少了许多烦恼,也能为父亲吸引去一部分目光。
安志杰聪慧,难道他就不聪明吗?
以勋爵世家的底蕴,家中少年最佳习武的黄金时间可是五岁,基础忒不忒实就看这个时间段了。
可他偏偏等到八岁才开始习武。
那是因为他根骨弱,这是从母胎中出来便落下的,生母难产幼儿体弱,若不是生在这样的家世之中珍贵药材可以当饭吃,才把身体补上来,可根骨上还是落了损伤,不然也不会等到八岁才开始习武。
其实最初时陈允文是打算等他十岁以后才教他习武的。
如果没有发生当初那档子事的话……
西刹府州有无数个陈府,这里是陈家的天下,狂妄些的话陈家人也说过不少,龙行虎跃到了西刹也得做那盘龙卧虎。
陈家在西刹府州素有名,不过这名是恶名。
帝之利刃西刹城,血染西荒盛威虎。
这“虎”最初不是指猛虎王。
而是指陈家—凶残暴戾,如虎噬人,。
这头恶虎盘踞西刹府州数百年,一直到陈允文势不可挡的崛起,这“虎”才被“猛虎”替代了。
西刹府州地方大荒芜区也多,数百年间也才建立了一座主城—西晨主城与无泽府城、冰石府城、冷锋府城、断凌府城、岭西府城,西晨的晨其实就是陈家的陈,只不过陈家虽然跋扈却不敢明目张胆把“晨”换做“陈”。
猛虎侯陈允文崛起后也并没有取代陈家族长,也无入主西晨主城的意图。
陈家出于拉拢或者说是补偿,将处于西荒边境较近的岭西府州纳入陈允文的管辖内。
不过岭西府州并非只有一家陈府,西刹府州一直被陈家把持,可以说随处可见陈家人也随处可见富丽堂皇的陈府,若不是陈允文的府邸由陈家出资,恐怕也就一座大而朴实的府邸罢了。
事情就发生在陈阳轩八岁那年。
那时候的他还是个懵懵少儿,因为体弱未能习武,父亲虽然不在身边,母亲李媛媛(他那时还不知道一直被他叫做母亲的李媛媛并非生母)虽然大多数都不靠谱,可对他可谓捧在手心含在嘴里,怕冷了怕热着,就连他睡着以后她都要反复过劳偷偷看有没有踢被子,不夸张的说一岁到十八岁都替他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只能说有时候无知也挺幸福。
那日,负责照顾他的丫鬟小璐“不经意”说了句“要是夫人还在”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他的威胁下,小璐“迫于无奈”道出了实情—李媛媛并非他的亲生母亲。
这个真相对于一个八岁孩童来说是残酷的,他一开始不愿相信,可丫鬟说的头头是道,并告诉了他在父亲书房中有一幅画,画上就是他的母亲。
就像一个溺水的孩子见到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他推开了房门朝着书房跑去。
后来想起其实有许多不合理的地方,譬如当天恰好李媛媛出门赴约了,拾叁恰好也不在府上,熟悉的老管家又恰好去了厨房,熟悉的侍卫刚好去了前门,一路上并无多少侍卫和仆人,甚至他推开书房门时那副画就放在书桌上打开着,一切就像是为了呈现出最巧合的景象让他自己去看到真相。
可当时他脑海里只有一片混乱,痴痴看着画上的人儿,那是他的母亲?
画上的人儿穿着一身白衣飘飘,拿着一朵白色小花放在鼻前,后面背景是金黄的麦田有劳作的人儿。
女子露着憨厚的笑容,露出了牙齿,小圆脸,皮肤不白是小麦色,无论是头上还是手上都无任何首饰可见,没有半分与勋爵世家的夫人小姐相似,真要形容的话也只是甜美可爱。
看得出画的人对女子十分熟悉,一笔一划将当时看到的画面丝毫不落得勾勒在画纸之上。
而且画上的女子十分年轻,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
更巧的是画上的右下角处还落了笔—爱妻陈月岚。
原来自己的母亲叫陈月岚!
一股喜悦在心里慢慢溢出,可随之而来也是痛苦。
他痛苦,说不出是为什么而痛苦。
他从一出生就没见过母亲。
却叫了一个不是自己母亲的女人整整八年母亲。
这些父亲却没有告诉他。
是背叛还是欺骗?
心里躁动慌张,他恨现在的母亲吗?可她对他是极好,真心实意的好,那种感觉做不得假。
何况若真如小璐说的母亲是生自己时难产而死,那现在这个母亲也已经嫁给父亲这么多年为何没有生个一儿半女,莫非是她生不出来?
他是少儿没错,可也不是弱智。
小璐只是一个小小丫鬟,父亲都没有告诉自己的秘密她是怎么知道的?
想不清的事情太多太多了,疑点很多,可他也心里乱成一团根本冷静不下来。
突然,思绪被外头传来的脚步声打乱。
是父亲回来了!
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前头的混乱还没理清就要面对父亲了,慌乱第一时间涌上了心头,他现在根本不想面对父亲和母亲。
来不及思考,他从书房打开的窗口上翻了出去,躲入后院走到了墙边正好见到一张梯子架在那儿,顺理成章他爬出梯子翻出了陈府。
一切都是如此的巧合。
所有的一切凑巧的紧凑,不给他丝毫思考冷静的机会。
他走在大街上茫茫然然,脑海里还想着父亲的欺骗,或许他们有苦衷?还是丫鬟是骗自己的?
“呦,这不是阳轩嘛?”熟悉的声音出现在前面。
他抬头一看,几个与他年纪差不都的陈家少年正站在大街上,领头的正是陈中恒,双手抱在胸前,一张好看但很讨人厌的脸让他的心情变得更糟。
“一群无聊的,白痴。”这样想,他转身就走,他根本不想和这群白痴说话,一点也不想。
不过对方也没打算这样放过他。
一转身,后面原来也站了两兄弟—陈田光、陈田农。
“诶,别急着走嘛。”陈中恒讨厌的声音随着脚步一块接近了。
“哦。”他回了声,脚下突然发力冲向了陈天光两兄弟。
“喂!”两兄弟被他这么一冲反而乱了阵脚,眼看他越冲越近两人这才反应过来,张开双臂想要拦下他,可两人忽略了之间的距离,田光的左手和田农的右手重重撞在了一块—“哎呦,疼!”
此时陈阳轩却一扭身直接越过了两个。
“笨蛋,快追。”陈中恒骂道。
一群穿着锦衣玉服的少年郎无视街上行人横冲直撞,一路追赶不知撞翻了多少摊贩的摊位。
只能说这个时期的陈允文虽然威名远扬可城里见过他的人并不多,以至于就连猛虎侯的公子他们竟然每一个认识的。
再加上陈阳轩这个八龄小宅男今天穿的还是便服,街上行人哪里认得出他的身份来。
追追赶赶,都是七八九十的少年郎,陈阳轩稀里糊涂跑进了一条死胡同里面。
“完了。”心里暗骂了声,马上转身,此时陈中恒等人以前出现在了胡同口,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废话就不多说了吧,陈阳轩,今天你跪下叫我一声爷爷,我就放你走。”陈中恒趾高气扬。
无法逃脱了,陈阳轩也不气馁,反而冷静了下来,抬起下巴,眼里冷芒闪烁瞪着对面几人,一字一顿道:“我父亲是猛虎侯,你有种当着他面说这句话试试。”
众人一听果然一滞,猛虎侯的名头那是千军万马里杀出来的威名,别说他们,就是他们的父辈来了也不敢说这句话。
陈中恒见状立马站了出来,不以为然道:“哈哈,你也不用激我,我是不敢当着你父亲的面说,可我敢当着你面说,我不但说了,还要你跪下。就凭我人多,势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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