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江城的富庶是天下少有的。
临江位于充州门户之地,因比邻顺江得名,乃是漕运粮道咽喉所在,充州乃是天府之国,土地肥沃平整,承担剑王朝大半的粮食供给,顺江多激流,而临江城所在江水流淌平缓,于是码头众多,粮食多装载于临江城。每至八九月份,百舸争流,尽是运粮商船来往不绝,城内迎来送往,都是商旅游客,顺江而下,七八日可游万里。
中元节,城内更是热闹非凡,这一天往来游人都会停下来,成为城中欢闹的一员,在明月下、烟火里、画舫中看着岸边的鱼灯,品着盘中美味,再饮一杯美酒,仿佛一剂良药,连日的辛劳与疲惫全都烟消云散。
说起鱼灯,乃是临江一绝,以竹条编织出鲤鱼的形状,或是用上好的生宣纸糊上表面阴干上色,或是用彩绸细细缝制,画出鱼鳞的花纹,点亮好似锦鲤一般,孩童们便点燃烟花跟随者手擎鱼灯的人,沿着江边行走祈福,好似游于夜空中,与水面倒影相互辉映美轮美奂,让人赞叹不绝!
正值中元佳节,城门连夜不关,东城城外有一渔村,此时却是静悄悄的,村中人大多进城享受佳节带来的欢快去了,村内只有几栋房子还点着油灯,此时其中一家正传来愉快的歌谣。
歌子的主人叫鹃儿,新婚不久,丈夫是位渔人,此时贩鱼未归,只怕此时河面上画舫众多,水路不畅这才没及时赶回,鹃儿并不着急,她相信她一定能等回她的郎,他们约好,回来就一起去点鱼灯。想到此鹃儿就不禁露出幸福的笑容,便拿出鱼灯再细细查看其上的细节,只是思念情郎,不禁哼唱出声。
正所谓有人欢笑有人哭,酸甜苦辣个不同
村东头半塌的草屋住着一人,名叫何小,原名叫何晓。本意是去朝气蓬勃旭日东升之意,但整日的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便被人给了个诨号,叫何小,只是叫的多了大家便只知道他何小之名。何小曾经也是小有家财的公子哥,何母生他时难产撒手而去了,何父未曾续弦,加上何小是家中独子,从小对何小就是百般娇惯千般溺爱,凡有所求无不应允,久来便养成惫懒性子。只是那何公子的束脩自然就变得一塌糊涂,接连气走的几个夫子,何父便让其学武。那何小又怎么那吃苦的性子?请了几个教头把式,学费没少交,到头来空有一副花架子,却是没学到半分真本事,何父无奈也就听之任之了。
但这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此事古难全。祸福之变又怎么是凡人可定的?
怎料正是何家风光的年岁,何父驾商船行商,遇到水匪船只尽毁不说还丢了性命就此家道中落,赔光了铺子但好歹留下房屋几间,良田数亩,虽然没了往日的阔绰,好歹也保住了衣食无忧。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说的是天下的好事就没有成双成对出现的,坏事却总是纷至沓来!
何父的丧事还没段落,何小哪见过打哪来了两个穷亲戚,欺负何小年少,不由分说欺身入府,直接登堂入室就自住下,若何父在时他们怎敢无理!只是那时何小尚且年弱,又有何办法?更是没几天亲戚化身强盗就以家长代管的名义拿走了地契房产,更是让新请的恶仆将何小打出何府,何家家业就此换主!
恰在何小在临江的码头瑟瑟发抖几欲冻毙之时,被渔村的渔民发现,渔人心善,不忍孩子冻死街头,便带回渔村,村长见其可怜便分他一间老房子,好叫他总能有块地方遮风挡雨。村民也时常送些鱼蟹日用。怎知何小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倒也有渔民带他打鱼,教他点吃饭手艺,可惜遭逢大变也没改了惫懒性子,到头来终是一事无成。
整逢中原佳节,人们的欢笑连城一片,便只剩何小房内一片冷冷清清。形容倒霉,人们常说屋漏偏逢连夜雨,船斜又遇打头风,这话用来形容何小毫不为过。被浇塌房子的何小,因名声不好,竟没人给他修缮,到现在也一直露天。此刻银月高悬,皎洁的月光从房顶破洞洒下,映得何小的床铺好似披上银纱。
何小此时睡不着了,远处的爆竹声依稀可闻,各家阖家欢乐,自己孤身一人,只觉得悲凉,腹中饥饿更胜几分,只得去寻些吃食。
若是白日还好说,总能抓些野鸡野兔,此刻确实没有办法。寻到村内,从谁家没卖完的鱼篓摸两条鱼果腹!
村中人大多在城中欢乐,只有几处灯火从窗户缝隙洒出,盖住光亮似水的地面,留下道道金箔,何小挑了户关灯的人家,扒着篱笆的竿子爬了上去,还不等翻过就听身后远处亮着光的的房子里传出歌声。歌子轻快活泼,好似百灵啼鸣,又像泉水叮咚,唱的渔家船歌,其中充满了少女对恋人的思念,听得何小心中仿佛下起了三月的漫天花雨。
何小这般听得入神,那篱笆怎能坚持的住,不甘的发出嘶鸣声,啪的一声轻响,已经是折断垮了。
歌声戛然而止,一声清亮的短喝打碎了美好!
“谁”!
何小听到篱笆的吱嘎声便已经觉察不好,待要下来已经是来不及了,灰尘满天泥土四溢,跌倒的何小滚了一身泥巴,顾不得其他起身就要跑。渔村人打鱼为生,鲜少种菜,各家房屋离得极近,扒倒了一家的篱笆,摔下来,坐垮了邻居家的院墙,这家的邻居正在家。
邻居这时已经出来了,正是鹃儿。
“何小你给我站住!”
何小即使满脸灰土难掩被认出来的尴尬,只得装作没听见,转身就走。
“好啊,何小,你尽管跑吧,看我明天不告诉村长去”
这话戳中何小软肋,何小不怕别人,就怕村长,一来村长德高望重,二来就是何小吃穿用度多半来自村长,村长有恩与他,平时何小行事作风不佳,村长严厉本就惧怕三分。为满口服之欲偷盗窃邻里家禽,更是愧对村长。村长屡次保他,倒也有了效果,何小果然好似洗心革面了,再就没偷过,直到这次…
“鹃姐,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村长爷爷对你多好,你怎么这样不叫人省心。”
“我…”
“我什么我?整天游手好闲,教你本事也不学,你真就愿意整天被人笑话?”
听这话,何小也不知道说啥了,只是蹲在一边。
鹃见何小不在说话,也不再理会,点起灯笼去看鸡窝,鸡蛋没少鸡也没丢,只是一个个吓得不轻,再看向院墙,院墙是泥巴堆得,被何小压倒却是把墙下院内的菜毁的一塌糊涂,这怒火不由得盛了几分。
抬头望去,何小还不走,也不上前帮慢,还蹲在一边,像在看戏,心中火气就已经绷不住了。
“喂,你还蹲在这做什么。”鹃不客气的说。
灯光下的鹃一头黑发如丝缎般随风漂浮,一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满含怒意,用杏眼圆睁柳眉倒竖来形容此时的鹃实在是太合适不过。
何小也不搭话,只是呆愣愣的望向鹃儿,只望的鹃儿俏脸一红,侧过身去啐了一口,心中大骂一声登徒子,看向何小便有了几分厌恶,便想撵走何小,但又想太过便宜他了,便说:
“何小,你等着吧,我明天就告诉村长你偷东西,看明天不打断你的手的。”
鹃儿随即便欲转身回屋,怎知何小突然懂了,一个健步上前抓到鹃儿的衣袖。
那何小心中是暗自决定,一定要学好本事,为自己争口气,此举是要向鹃做保证。鹃儿看何小直勾勾盯着自己,怕何小对自己产生歹意,就想赶紧回屋,有什么话在明天再说,何小这一动作却是被吓到大惊失色!
剑王朝男女大防,何小轻佻的行为确实非常不妥!
“啊!”
那何小怎知鹃儿会突然尖叫,下意识的就把鹃儿拉到怀里,伸手便要捂住鹃儿的嘴,常人若是平时突然被人固住还被捂住口鼻定会挣扎挣脱,更何况此时鹃儿在处于羞恼惊惧之中,又怎能冷静,无论何小怎么百般示意鹃儿噤声,都好似对牛弹琴全无作用。何小也是练过的,尽管无用,一身力气还是有的,鹃儿若不挣扎还好,何小指定松开了,但此时这个场面却也超出何小意料,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鹃儿死命挣扎双腿绷的梆硬,脚下的土地也在这不断的挣扎中蹬出几道浅坑,然后何小怀中鹃儿已然没了声响。
“鹃儿姐?娟儿姐?”
摇动几下也是毫无声响,胳膊软塌塌无力的耷拉到一边。
佂了一下,何小马上是惊得肝胆具裂,只道自己错手杀了人,还不待细细查看,就听远处传来稀碎的声音。
“在那边!”
这可如何是好!
是鹃儿的尖叫引来了村里留守的村民,远处的房屋打开,好多人远远的目睹了这一切,已经有人拿着火把朝这边走来!
何小强压心中不安,放下鹃儿,转身狂奔,后面的村民敲着锣高喊杀人了,便追了上来!
众村民分出一人去报官,剩下的人拎着火把紧随其后来到江边,只见何小一个蒙子扎进江中,便消失无踪,远处江上的渔民已经划船靠了过来,灯光照耀下江面哪还有半点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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