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房间除了靠走廊的门,另一道门出去就是楼梯,通往一楼。路德维斯在天窗的下方发现了尚还新鲜的擦拭状血迹,是横向的、拱桥一般弯曲的形态。
“案发现场之外的血迹仅有这一处。”巴泽尔说,“看高度我们推测是凶手在离开现场时随手扶了一下墙。”
路德维斯抬手比了比。正常人抬手扶什么东西时最低不会低过手肘,最高在头部,这血迹恰好在中间范围,比他的肩膀略低。
不过……要说是“扶”,这个血迹的弯曲弧度未免有些太大了。
除非凶手闲得无聊想在墙上画个圆,到一半时手上血液已经被蹭干净了。
这个血迹相当刻意,完全不像是凶手无意之间留下的。
在案发现场待了十分钟,路德维斯慢慢失去笑意,下楼准备离开。
巴泽尔不无讽刺地道:“大侦探一定已经找到真相了吧?”
路德维斯重新扬起笑脸,“我要去巡防骑士驻点查看录像。烦请替我向本先生问好。”
巴泽尔一愣,“你认识本队长?……等等!柏卡!”
路德维斯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潇洒离去。下楼的时候他看到吉恩正在厨房门口看着米娅洗碗,卢卡斯趴在旁边的椅子上玩玩具,吉伦则在和门口的另一个执行官说话。
“打扰了,请问这院子地面怎么是湿的?我记得没有这几天王城下雨。”路德维斯准备离开时问吉恩。
“哦,这栋房子没有浴室,所以我们搭了个帘子在院子里洗澡。”吉恩指了指院子角落简陋的“淋浴间”。
路德维斯脚步一顿,转头去了淋浴间。
他拉开帘子,发现这真的就只是个帘子构成的空间,摆了个水缸,上面飘着一个水瓢,看大小并不是浴缸。
没有排水口,洗澡时的水会顺着地面漫进院子里,等着自然蒸发。
路德维斯看了一会儿,转头走向和巴泽尔组队的另一个执行官,“您好,执行官阁下,请问执方有做血痕鉴定吗?”
“叫我劳拉就行。”金发蓝瞳的女性回答,“当然,可惜并没有发现被清理过的血迹。”
路德维斯道了谢,随后再次来到淋浴间,拿出了王国通用版血痕显影剂,在狭小的淋浴间里到处喷洒。
一分钟后,水瓢的握把上出现了反应。
路德维斯并没有意外,但这并不是他希望的结果。他宁愿自己只是多心,什么都没发现。
凶手在犯案后甚至悠闲地洗了个澡。
他看着血痕显影剂留下的荧光紫色痕迹,沉默许久,提取血迹,随后去了巡防骑士驻点。
执法厅下辖的执行所负责调查刑事案件,日常治安则由王国骑士中的巡防骑士团负责,维护水晶摄像球与保存录像也是他们的职责。
路德维斯出示了自己的律师徽章与吉伦的委托契约,顺利得到了那片地区的监控录像。
不出所料,没有任何问题。
他又回到枫叶巷36号,吉伦已经不见了,只留下吉恩还在院子里,“吉伦先生呢?”
“他去开店了。”吉恩回答,“毕竟我们还要吃饭的。”
刚从吉伦手里拿走五十银币的路德维斯丝毫没有觉得心虚,“他的店在哪里?”
“南城区的市集。”
路德维斯颔首,“您觉得您的弟弟会和谁结怨吗?”
吉恩不解他为什么要又问一遍已经问过的问题,“我觉得不会。”
路德维斯提出了新问题:“他对他的家人,您、他的妻子与孩子们,都好吗?”
“还行吧……他很忙,不怎么关注家里的事,谈不上好与不好……”吉恩迟疑了一下。
路德维斯敏锐地抓住了那一瞬间的迟疑,“您犹豫了一下。为什么?”
吉恩转过了头,“……没什么。”
路德维斯丝毫没有放过他的意思,“那我就去问米娅小姐,这样可以吗?”
“不行!”吉恩一惊,“你到底想干什么?!”
路德维斯道:“正如一开始所说,我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线索。”
而排除了所有不可能的选项之后,剩下的那个无论多么令人不可置信,都一定是真相。
王城执行所。
“队长。”
“回来了。”花白头发的执行官笑着看了自己的队员一眼,“今天回来的这么早,是发现了新线索吗?”
巴泽尔摇了摇头,“那个柏卡来了。当事人委托他调查真相。”
本叹息了一声,“又是他啊……”
巴泽尔忍不住问:“您是不是之前就认识他?”
本点了点头,“十二年前,他父母的案子就是我负责搜查的。因此有过接触。”
巴泽尔道:“我查阅卷宗的时候记得是那个案子是「证据确凿」……对吧?”
本的眼神忽然严峻起来,“没错。证据确凿,是我亲手找到并递交的所有证据。”
巴泽尔皱起了眉,“……柏卡到底是怎么通过牧师审核的?”
第一次在路德维斯身上碰钉子之后,巴泽尔就查阅了所有有关柏卡的档案,这个问题盘桓在他心里很久了。
本道:“可以的。即便是罪犯的孩子,只要有三个高级牧师的签名推荐,就能直接通过审核。”
肯定又用了什么手段才得到签名。巴泽尔这么想着。
“可是他现在做的事……教会就不管吗?”
“他做什么了?”本反问他。
巴泽尔道:“他在助长犯罪!”
“证据呢?”
“……可是!”
单是巴泽尔被调来王城的这一年,就已经有两次事件与路德维斯有关了。
第一件是东城区的某个富商之子谋杀女友的事件。死者是无魔力者,死于被灌入过多魔力导致的内脏衰竭,在浴缸里被发现,现场和死者体内都提取到了属于路德维斯的魔痕。
路德维斯给出的解释是,他和当事人认识,因为天气炎热,去做客时随手送了一些用魔法制作的冰块,又给整个房间都施加了魔法,死者身上的魔痕是因此而来。
现场确实有冰块与降温魔法阵,同时正因此,连死者的死亡时间也无法确定。
但路德维斯本人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推定死亡时间的前后几日,监控录像都明确拍下了他外出时所有的行动轨迹,见过他的人都确定见到的是本人,魔力波纹记录仪的记录里也显示他在那期间没有使用过任何魔法。
而被怀疑的富商之子虽然来找过路德维斯,却不能作为指控的证据。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死者因为贪凉食用了太多蕴含魔力的冰块,导致身体无法承受而死去。这只是一个不幸的悲剧。
而这个结论一开始也是路德维斯提出的,怎么看都是设计好的。
巴泽尔参与了调查,死者浴缸里的水基本可以确定就是由路德维斯制作的冰块融化后制成的,但除非想要自杀,否则不可能有人会用魔法冰块泡澡。
魔痕鉴定中,死者身上的魔痕也与路德维斯的魔力有微妙的不同,却被认作是误差而不被重视。巴泽尔认为这是死者在被谋杀后才被灌入路德维斯魔力导致的魔痕覆盖,但没有办法证实。
那不同真的太小了,小到只能被当做误差,无法作为证据。
结果是作为意外结案,巴泽尔无法信服,却又无可奈何。
第二次则是路德维斯在公共实验室做魔法实验的时候“不慎”炸破了墙,因此成为了隔壁实验室内尸体的第一发现者——可是现场已经因为爆炸而不剩下什么线索了。
调查显示,死者的某个关系人“刚好”在死者的推定死亡时间去过公共实验室,“刚好”在之后去了柏卡侦探事务所,“刚好”付了路德维斯一大笔钱。
但又一次的,没有直接证据。最终成为了悬案。
本作为执行所第一刑侦队队长,自然也清楚这些事,闻言叹了口气,“魔痕。”
巴泽尔一愣,“什么?”
本道:“我怀疑柏卡已经知道当年受害者身上的魔痕为什么会与他父母相同了。所以他用类似的方法做了许多事,一旦我们成功抓住他,他供出自己的所有手法,就等于推翻十二年前的判决。”
巴泽尔的眼睛微微睁大了,“您的意思是,柏卡的父母是无辜的……?”
“我不知道。”本摇了摇头,“但是当年,路德维斯始终坚持案发时间他正与父母在一起。”
“可是……案发时间离他年满九岁差了一个小时。当时的他,还是双失格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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