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强调一个最基本、也最容易被忽略的事实,一个他以为所有人都应该清楚的事实。
“我是个瞎子!”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声音中充满了悲愤和无奈,“我的眼睛根本看不见任何东西!你们难道都忘了吗?一个瞎子,要怎么去‘偷看’别人换衣服?!”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那双虽然清澈明亮,却没有任何焦距,也无法映照出任何影像的眼睛。这双眼睛,是他与这个色彩斑斓的世界之间永恒的隔阂,也是他此刻用来证明自己清白的、最直接却也最无力的证据。
“我的‘心域感知’,”他继续极力辩解道,试图将自己那被妖魔化的能力拉回到它本来的面目,“是用来感知能量波动、情绪起伏、空间结构这些无形之物的!它能帮助我‘看’到你们看不到的危险,能帮助我理解你们无法言说的心情,但它绝对不是一双可以用来窥探你们隐私的眼睛!它感知到的世界,和你们用肉眼看到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不可能用它来‘看’你们换衣服,这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他努力地解释着自己能力的本质和局限性,希望用理性的分析来洗清自己身上的污名。他希望大家能明白,他的感知更像是一种雷达,一种对环境信息的捕捉和解读,而不是像开拓者所描述的那种、可以清晰成像的“透视眼”。
然而,他的这番辩解,在众人,尤其是已经先入为主、情绪激动的三月七听来,却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甚至……像是在心虚的掩饰和狡辩。
毕竟,开拓者的“目击证词”是那么的“具体”,三月七的羞愤是那么的真实,而陈光的能力又是那么的“神奇”和“不可思议”。当这些因素交织在一起,人们往往更容易相信那些更具戏剧性、更能挑动情绪的“故事”,而不是那些听起来有些复杂和抽象的“解释”。
尤其是当三月七那带着哭腔的、充满了委屈和指控的声音再次响起时,陈光所有的辩解都仿佛被瞬间击得粉碎。
“可……可你总是什么都知道啊!”三月七的哭诉像一把锋利的、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地刺入了陈光的心房,也让原本还想听听陈光解释的姬子等人的眉头,再次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三月七的这句话,无疑是雪上加霜,将陈光推向了更加不利的境地。
她一边抽泣着,一边用那双哭得红肿的眼睛,充满恐惧和失望地看着陈光,声音因为激动而断断续续,却字字清晰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我……我偷偷藏起来的零食,你总能找到……我……我不想让别人知道的小心情,偷偷写在日记里,你也……你也好像知道……还有很多很多事情……你总是……总是什么都知道……”
这些话语,如同重磅炸弹一般,在众人心中激起了千层浪。
平日里,大家或许会惊叹于陈光这种“什么都知道”的能力,觉得他细心、敏锐,甚至有些神乎其技。有时候,这种能力还能带来一些小小的便利和惊喜,比如他总能提前感知到谁的情绪不对,或者谁需要帮助。
但是,当这种几乎无所不知的能力,与“偷看”、“窥探隐私”这种极其恶劣、令人不齿的行为联系在一起的时候,它所带来的就不再是惊叹和便利,而是彻骨的寒意和深深的恐惧。
三月七的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众人心中那个潘多拉魔盒。他们开始不由自主地回想,陈光是不是也曾用这种能力“窥探”过自己?自己那些不愿为人知的秘密,是不是也早已在他的“心域感知”下一览无余?
这种联想一旦产生,便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让每个人都感到一阵毛骨悚然。他们开始怀疑,陈光那看似温和无害的外表下,是否真的隐藏着一颗喜欢窥探别人隐私的、扭曲的心?他是否真的滥用了自己这种得天独厚、令人羡慕的特殊天赋,将它用在了满足自己龌龊的窥私欲上?
“你是不是……是不是一直都在用你的能力……窥探我们每个人的隐私?”三月七的这句话,与其说是在质问陈光,不如说是在问出了在场除了开拓者之外,几乎所有人心中都悄然升起的那份疑虑和不安。
这些话语,无形中将陈光那本就神秘莫测的感知能力,进一步妖魔化,放大了它的威胁性。它不再是一种辅助和保护的工具,反而像是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时刻监视着列车上的每一个人,让他们无所遁形,毫无隐私可言。
陈光听着三月七这番充满了血泪的控诉,感受着周围同伴们身上散发出的越来越浓重的怀疑和戒备气息,只觉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和绝望感将他彻底淹没。
他知道,事情已经发展到了最糟糕的地步。他的辩解,在三月七这些看似“有理有据”的“日常小事”面前,显得是那么的苍白,那么的站不住脚。他如何去解释,他能找到三月七藏起来的零食,是因为他感知到了零食包装袋上残留的微弱能量波动,或者是三月七在藏零食时那份掩饰不住的小小得意的情绪?他如何去解释,他能察觉到三月七日记里的小秘密,是因为他感知到了三月七在写日记时那份强烈的情感共鸣,或者是空气中残留的、带着她独特情绪印记的墨水气味?
这些解释,在不懂“心域感知”的人听来,只会觉得更加匪夷所思,更加像是狡辩和掩饰。
“不……不是的……三月七……那不一样……那真的不一样……”陈光喃喃地说道,声音中充满了苦涩和无助。他想要解释,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用言语来清晰地描述那种感知的过程和界限。他的能力,在这一刻,成为了他最大的罪证。
他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无数根看不见的针扎着,密密麻麻,疼痛难忍。他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拥有过这种该死的能力,如果拥有它的代价,是被自己最珍视的同伴如此误解和伤害的话。
开拓者在一旁看着这雪上加霜的局面,心中那份因为栽赃陷害而产生的愧疚感,已经被一种病态的、扭曲的“庆幸”所取代。他庆幸三月七的这些“旧事重提”,为他的谎言提供了更加“坚实”的佐证,让陈光更加百口莫辩。他甚至开始觉得,自己这么做,或许并不仅仅是为了自保,更是在“揭露”一个一直以来都潜藏在大家身边的“危险人物”。这种自我催眠般的想法,让他那原本就不太坚固的道德底线,再次向下滑落。
姬子看着眼前这几乎要失控的局面,表情变得异常严肃。她深知,对于星穹列车这样一个长期在宇宙中漂泊、成员之间关系紧密如同家人的团队来说,信任是最重要的基石。一旦信任崩塌,那么整个团队的凝聚力都会受到致命的打击,后果不堪设想。
眼下,三月七情绪激动,对陈光的指控充满了血泪;开拓者“义愤填膺”,言之凿凿;而陈光则百口莫辩,显得异常无助。这三个人都是她重要的伙伴,她不愿意看到他们任何一方受到无法弥补的伤害。
她必须尽快控制住局面,查明真相,化解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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