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血肉。是生气。是至亲的……生命。
他连滚带爬地冲出房间,用能找到的所有东西——桌子、椅子、旧箱子——死死堵住房门。门后,传来父亲(或者说,那东西)越来越响、越来越疯狂的抓挠声和嘶吼声。
“……饿啊……吃……给我吃……”
声音不再虚弱,反而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力量感和……蛊惑力。
陈明瘫坐在堵死的门廊外,浑身被冷汗浸透。他看着自己刚刚被撞破、还在渗血的鼻子,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他的心脏。
它尝到味道了。
它知道,什么才能真正“喂饱”它。
从那一夜起,老宅彻底变成了囚笼和地狱。陈明守在门外,父亲(那饿鬼)被困在门内。抓挠声、嘶吼声、咀嚼声(天知道它在咀嚼什么)日夜不休。门板下方,被指甲抠出了深深的痕迹,木屑混合着一些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
恶臭越来越浓,那是腐败和另一种无法形容的、甜腻的、属于“异类”的气味。
陈明试过打电话求助,但信号变得极差,偶尔接通,对方也只能听到他语无伦次的哭喊和门后恐怖的噪音,只当他家中有精神病人发作。有人建议送医,有人建议报警,但陈明知道,没用,都没用。这不是医生和警察能解决的事情。
这是源自最古老、最深邃的恐惧,是关于存在本身被吞噬的诅咒。
他的精神在持续不断的折磨下,濒临崩溃。他开始出现幻听,总觉得那“饿啊”的呻吟不仅在门后,也在屋顶,在墙角,在他自己的肚子里。
偶尔,门后的声音会停歇,变成一种低沉的、仿佛带着某种韵律的絮语。它不再单纯喊饿,而是开始呼唤他的名字。
“明仔……开门……”
“明仔……爸……好饿……”
“让爸……看看你……”
声音时而像记忆中父亲温和的呼唤,时而像饥饿野兽的低吼,时而又变成一种完全陌生的、带着诡异回音的腔调。
最可怕的一次,是在一个凌晨,万籁俱寂,门后的声音突然变得异常清晰,甚至带着一丝…诡异的理智。
“明仔,”那声音说,像父亲,又绝对不是,“你知道吗……‘饿’是什么感觉?”
陈明蜷缩在门外,捂住耳朵,但那声音直接钻进他的脑髓。
“不是肚子空……那是假的……”
“是‘里面’……有个洞……越来越大……”
“什么都填不满……风穿过洞……呼呼地响……”
“冷啊……空啊……得用东西……把它塞住……”
“用热的……活的……会叫的……”
声音到这里,变成了压抑不住的、啃咬骨头的“咔嚓”声和满足的吞咽声。
陈明吐了。胆汁混合着胃酸,灼烧着他的喉咙。
他知道,父亲作为“人”的部分,正在被那个“洞”彻底吞噬、消化。里面那个东西,正在完成最后的蜕变。
终于,在一个暴雨倾盆的夜晚,老宅的电灯忽明忽灭,最后彻底熄灭。雷声滚过天际,像巨兽的咆哮。门后的声音,也突然消失了。
死寂。一种比任何噪音都更令人不安的死寂。
陈明心脏狂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扼住了他的喉咙。他颤抖着,借着闪电的光芒,透过门板上被抠出的裂缝,向内窥视。
闪电划破黑暗。
他看到了。
父亲陈金生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门。他的身体不再干瘪,反而…膨胀了一圈,皮肤被撑得近乎透明,底下是密密麻麻、纠缠蠕动的、如同粗大黑色蚯蚓般的东西。他的头颅以一个不正常的角度歪斜着。
他似乎…长高了一些。
地上,散落着被撕碎的、沾满污秽的床单被褥,以及……一些细小的、像是被啃噬过的骨头碎片。是老鼠?还是……
陈明不敢想。
就在这时,又是一道闪电。
站在房间中央的“父亲”,猛地将头颅扭转了一百八十度,颈骨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正正地对上了门缝后陈明的眼睛!
那张脸!还是父亲的轮廓,但五官扭曲移位,嘴巴裂到了不可思议的幅度,里面是层层叠叠、细密尖锐的、正在相互摩擦的牙齿。一双眼睛只剩下两个漆黑的空洞,空洞深处,是两簇幽绿、贪婪的火焰,牢牢地锁定了陈明!
它看到了他!
“砰!”
沉重的撞击声猛地响起,堵门的家具剧烈震动!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纹蔓延!
“砰!砰!”
它不是在撞门,它是在…啃食门板!木屑纷飞!
陈明连滚带爬地向后逃,撞开老宅的大门,冲入外面瓢泼的雨幕中。冰冷的雨水瞬间将他浇透,却无法熄灭他骨髓里的寒意。
他不敢回头,拼命地向巷子口奔跑。雨声、雷声掩盖了身后的声音。
就在他即将冲出巷口,看到远处模糊灯火的一刹那,一只冰冷、湿滑、带着木质碎屑和浓烈腐臭的手,从后面,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脚踝!
力量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陈明僵在原地,血液冻结。他慢慢地、绝望地回过头。
雨水中,那个由他父亲变成的“东西”,正趴在地上,仰着头,用那两个漆黑的眼洞“看”着他。裂开的巨嘴里,滴落着混合雨水和唾液(或许是别的什么)的粘稠液体。
它没有立刻扑上来撕咬,只是用那只手,牢牢地抓着他,力量大得不容任何反抗。
然后,它开口了。声音不再是模仿父亲的呼唤,也不是疯狂的嘶吼,而是一种混合了无数种饥饿叹息的、非人的低语,直接响彻在陈明的脑海深处,盖过了所有的雨声和雷声。
“我儿……”
“……原来你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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